已经入了夏,天气热得发慌,许明月头昏脑涨,拿出帕子不住地扇着,温琼见了,主动从侍女手中接过纸伞,“热了吗?”
许明月强撑着笑了一下,“没事,表哥,我不热。”
温琼心疼地拂了拂她的鬓角,“路程还有小半个时辰,你要是走不动了,咱们就缓缓。”
许明月应了一声,然后轻声道:“表哥……我们这是见谁去?”
“我师父。”温琼说着顿了一顿,然后继续道:“余烜出事后,师父就一直对我很生气。”
原来是玄空道长啊……许明月出了会神,想到了上次玄空道长来许府的情形,她清晰地记着,玄空道长是如何劝她嫁给温琼……就那时候来看,这玄空当真对琼表哥极好,她原来还以为不管琼表哥做出多么伤天害理的事,玄空道长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没想到他也会同表哥生气啊……
想到这里,许明月突然抬起眼,自昨日以来温琼已经变好不少,有些话她便也想着问问,“表哥,余烜他怎么样了?”
温琼听到这句话,脸立马就黑了下来,往日的暴戾霎时又涌上心头,他看着许明月,想将这娇柔玉软的小丫头狠狠地捏在自己的怀里,让她永远看不到别的男子,永远也说不出与自己无关的其他话来……
但是,看着许明月那天真又清澈的眼睛,温琼突然愣住了,心头的浮躁也缓缓压了下去,半晌,他错开眸光,道:“他还活着。”不过也和死了没什么两样了……
听到这个答案,许明月没有多想,而是放下几分心来,余烜没有死,这也说明琼表哥不是一个穷凶极恶之徒,瞬时,她就对琼表哥日后会变成一个好人一事深信不疑。
她想到这里,突然绽开笑容对着温琼甜甜笑了一下,“表哥,日后你若是待人温柔些,一定会成一个好……”糟糕,她怎么就这么把心里话说出去了,这一句不就很清楚地表明自己觉得琼表哥不是好人吗……这么想着,她怯生生地微仰了头望着温琼,咬着唇可怜巴巴地等到即将到来的狂风骤雨。
但是什么也没有,温琼只是注视着她,注视了好一会,突然,他笑了,大手覆上许明月的脸庞,低低道:“好,表哥知道了。”
“表哥……”许明月怔怔看着温琼含笑的眉眼,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渴了吗?”温琼突然问她,然后招呼仆从拿来茶杯,“这是今晨我特意为你泡的雪松云雾。”
许明月不怎么爱喝茶,但是还是乖乖接了,她一点也不渴,但是为了让温琼高兴,还是抿了一口,顿时,一股清冽绵长的茶香就闯进了唇齿之间,她不由得叹,“好香啊。”
旁边的小厮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今天出门前,少爷花了整整半个时辰泡茶呢。”
许明月听到这话面色微红,她暗暗想着,这么说来,今早她梳妆的时候,表哥就在给她泡茶呢。
“表哥……谢谢……”
“你要是爱喝,表哥天天给你泡。”温琼说着又给她倒了一杯,“今日天气炎热,路途又远,这青茶消暑,你多喝点。”
“嗯。”许明月听到这话心里一软,顿时,刚刚那一点惧意就化为了温暖的感觉,她是没想到,琼表哥居然是这样一个心细的人……
喝了茶休息了一会,一行人又出发了。
钟秀山在京城最北处,紧挨着皇城的后山,是朝廷特意为玄空道人准备的修养之处,此山山体并不高,但是气候比较寒冷,除夏季以外,其余时节常常落雪,这雪落在地上白茫茫一大片,只让人觉得天朗地清、宁静悠远,很美。
等众人到了钟秀山脚下,一个个都累得说不出话来,温琼让许府来的小厮停在这里等候,他和许明月则要继续往上爬。
钟秀山脚下,气温已经与其他地方不同,许明月只穿了一身细绢制成的裙子,这会开始渐渐觉得有几分冷。
“阿月,冷了吗?”
许明月听到耳畔温琼轻声的询问,她顿了顿,“没事的,表哥。”
温琼听着这回答,忍不住笑了,他是没想到,自己这个表妹,明明这般娇弱,为何常常都说自己没事?他拿出自己早就为许明月准备好的一件大氅,轻轻盖在许明月双肩上,然后又亲手轻柔地为她系紧长长的锦带。
许明月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半晌才道:“表哥你……早就准备好了吗……”
“是啊,这里很冷,我怕你身子吃不住。”他说着笑问,“怎么样?这会好了吗?”
许明带着惊讶的神色看着自己单薄的绢纱之上,套着羊绒的大氅,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不伦不类,但是她眼里的惊讶却不是因为自己装束怪异,而是……
温琼真的像变了个人。
这不过一天的功夫,他竟然已经和当初那个人全然不像了……
顿了很久,许明月才反应过来温琼在问自己呢,于是点了点头,“这会好多了,表哥。”
“这就好。”温琼说着拉住她的手,“咱们走吧。”
许明月感受着温琼微冷的指尖包裹住自己的手,然后懵懵懂懂地随着温琼的牵引往前走着,走着走着,许明月突然道:“表哥,我能不能……问你件事……”
“什么事?”
“表哥,你的手怎么这样凉?”许明月说着,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捂住温琼的手,低低道:“我怎么捂、怎么捂,都捂不热……”
听到这话,温琼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带着些许苍凉,“我中的毒是寒毒的一种,所以体温较常人冷一点。”
许明月这才突然发现,许多弯弯绕绕的事情,好像都和琼表哥体内的毒有关……她忍不住继续问,“表哥,我能问问你……是怎么中的毒吗?”
“想听?”温琼边走,边斜睨着她。
许明月的胆子的确是大了不少,以往温琼这样看她的时候,都会吓得不行的她,这会只不过顿了一顿,便又点点头,“嗯,表哥,想听。”反正离走到山顶还得一刻钟的时间,完全来得及让琼表哥谈谈旧事。
温琼偏过头,不去看许明月,那一双眼睛顿时冷漠地几近到了残忍刻薄的地步,他的声音也霎时变成了裹着碎冰茬子的北风,直让人遍骨生寒,“这是饮血阁给我下的毒。”
“啊……”
“我进阁的那日,它们便给我下了这毒,算来,已经有近十三年了。”说着,温琼笑了笑,只是这笑声比千年玄冰还要冷,“为了控制阁内的杀手,饮血阁为每个人都制定了不同的毒药,然后再将每个人所属的解药在初一、十五两日统一发放。”
“这么说……”许明月吃力地接收这一切,缓缓道:“表哥应该已经吃过解药了?那为何还……”
“那所给的解药分量极小,只能抑制半个月不发毒,却是不够完全解毒。”温琼道。
“竟然这般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