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若棠失魂落魄地走在寺庙外面的阶梯上面,数着这一层层的阶梯,忽然想起了前世来还愿时候的场景,那个小丫鬟不愿意自己上来,她一步步地拄着拐杖走了上来。
那大抵是她那被子做过最累的事情了。
可是那时候她并不觉得很累,只是觉得她心中有愧,只是觉得愧对左家,左家培养一个左时越不容易,而且还是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左时越的成功对于左家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可是他们最后也未曾说过她一句重话。
左家其他人的结局也并不好,后来仔细想去,竟是在冷宫中的左宁躲去一劫。
活着未必好,死了也未必不好。
小雨轻轻落下,罗子昂金若棠的肩膀上,恰好她肩膀的衣衫上绣着一朵无比艳丽的海棠花,由于是金线和银线一起绣的,在晚上也别有一番光彩。
她怔怔地看着天上落下的雨滴,她最是讨厌下雨天了,因为下雨天总会叫她误以为她还活在前世的那片梦境之中,有时候不是她走不出来,而是她真的不想走出来。
左时越的浓情蜜意和温柔体贴,她不想忘记。
就连他的声音,她也是记得清清楚楚,他说过,左家的少夫人,小将军的小夫人,不需要多么知书达理,不需要多么操劳,她所需要做的事情是,保持明艳,保持动人,保持嫁人前的那片心思就好了。
雨越下越大,雨滴落在金若棠的脸上,与那混合的泪水一桶滴落在衣衫之上,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她仿佛是听见那下午时候的箭矢破空的声音。
金若棠跌坐在石阶之上,痴痴地望着下面,她连日来的伪装因为这一场小小的微雨,被撕得粉碎,撕得体无完肤,她抱紧膝盖,痛声哭了起来。
肩膀上面的海棠花因为下雨的缘故,显得更加娇艳了起来。
金若棠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是早就出落的标志,哪怕是发丝黏在脸颊上,也是一朵娇艳动人的海棠花,而不是一朵会被人弃之敝履的小白花。
忽地,她觉得天上的雨停了下来,她缓缓抬头看去,泪眼婆娑之下,她恍惚是看见了微雨之下的左时越,她想也没有想直接扑在了左时越的膝盖上,抱着他的膝盖久久不能撒手。
左时越过来的时候便看见了一个小姑娘哭的肝肠寸断,哭的声声入心。
他将油纸伞往金若棠的方向移了移,小姑娘的动作不算快,但是他还是没有舍得移开,在佛庙中的金若棠,眉眼之间总是挂着淡淡的愁绪。
他想,或许金若棠所喜之人便在这寺庙之中吧。
一人清心礼佛,一人已入红尘。
这就足以叫人悲痛欲绝了。
“小丫头,为何我见你,你哭总比笑多呢?”
金若棠紧紧拽着左时越的衣摆,她摇头,她不能说,因为他啊,因为他前世只叫她哭过一次,那就是他死的时候啊。
左时越缓缓蹲下身子,抬起金若棠哭的不成样子的小脸,眼眸中漫过一丝心疼,用手指轻柔地挑去她脸上挂着的泪珠,“乖糯糯,你不哭,时越哥哥给你买糖葫芦吃。”
金若棠吸了吸鼻子,抬着头委屈地看着他,“谁要吃你的糖葫芦,我还没认你做哥哥,怎地你就自己叫起来了?”
瞧着小丫头通红的鼻尖,他将油纸伞整个移到了金若棠那边,很快他的后背就被雨水彻底打湿,可是他丝毫都不在意,金若棠团缩在油纸伞下,像极了一只遗弃的小可怜。
可是她眸子抬起时,却又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是一朵娇艳的海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