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链?
蒋星先是一愣,结结巴巴:“陈薇姐为什么送我脚链啊?我也戴不出去吧?”
俞沉:“不喜欢?”
“不……”蒋星垂首拨弄脚链,“其实很漂亮。”
祖母绿宝石纯净夺目,玫瑰金底座比金色更加活泼灵动。
如果落在蒋星脚踝上,应当是雪中一点碧色璀璨的质感。
脆弱的皮肤与奢华宝石,天生绝配。
蒋星放好链子,“算了,先去吃饭吧,然后带你买衣服。”
他选了家传统早茶店,两人喝的普洱,铜壶坐在小酒精灯上,茶香清淡。
他们点的并不多,都是店内的招牌。蒋星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撑着下巴看俞沉吃饭。
俞沉喜欢低头,专注地吃着碗中的红米肠,动作称不上优雅,利落而安静。面对食物似乎有天然的尊重。
蒋星走神,想起营销号里流传的“如何在饭桌上辨别一个人的出身”。
其中一条是:如果他有一口好牙,那无论家境如何,至少是很讲究的人家。
可正常吃饭人家哪有给你看牙的机会。
蒋星视线忍不住落在俞沉唇缝。
俞沉眼帘低垂,突然抬首与蒋星对视。
极淡的灰绿色,猎杀者的锐利。
“在看什么。”
蒋星意识到目光冒犯,“不好意思。”
俞沉:“有什么不对?”
蒋星突然想到俞沉对自己的态度。两人应该算是朋友吧?给朋友看一下牙……好像也不是很离谱?
他轻咳一声:“嗯……想,看一下你的牙齿。”
俞沉面无表情,蒋星一瞬间就后悔了。
他刚才说了什么昏话!
“没什么!”蒋星摆摆手,“吃好了吗?”
俞沉喝过茶水,见包厢门紧闭着,起身走到蒋星座位旁。
……俞沉不会被冒犯到想锤他吧?
然而俞沉只是俯身,轻轻张开牙齿,就一条缝。
【救命!!好沙雕我要笑疯了】
【桃子:……很难说我现在什么心情】
两颗虎牙很尖,牙齿白而整齐,不像人类这种杂食生物。
只有吃生肉的野兽才会有这么白的牙。
蒋星呆呆地走神,脑中浮现起野生纪录片里,撕咬猎物的花豹。
尖牙紧扣猎物气管,飞溅的血染红面颊皮毛,紧盯着镜头的眼冰冷无情。
让人不自觉腿软,想要逃离。
俞沉很快闭上嘴,仿佛刚才做出沙雕行为的人不是他,“走吧。”
直到两人到达商场,蒋星还没太回过神。俞沉的牙那么尖,很容易咬到舌头吧?
俞沉:“又怎么了?”
蒋星下意识道:“会咬到舌头吗?”
俞沉动作一顿。
蒋星捂住脸,他绝对是被昨天的鬼片吓傻了。
“不会。”
气氛尴尬得可怕。明明俞沉脸上没半点情绪,蒋星却想找个洞钻进去。
想当鸵鸟,心累。
他赶紧拉着俞沉进了自己常去的一家店,平价运动店,里面客人不少。
俞沉微微挑了下眉。他还以为蒋星只穿私人定制。
导购忙得转圈,蒋星熟练地找到休闲外套区。都是配色简单的款式,穿着很舒服。
“这件怎么样?”蒋星拿了件纯黑的卫衣在俞沉身上比划。
俞沉:“嗯。”
蒋星兴致勃勃地挑了好些衣服,一股脑塞给俞沉,“去试试。”
俞沉走进试衣间,导购这会儿才脱开身,歉意一笑:“您一看就是常来的客人。”
他年纪不大,像是附近打工的大学生,笑容干净,很有亲和力。
两人随意交谈着,导购想了想,翻过工牌露出一个二维码。
“可以麻烦您扫这个加一下我微信吗?”他说,“店内提成需要给店长截个图。”
导购说话直白坦荡,反而引起蒋星好感,笑说:“好啊,一会儿我们买的也算你绩效好了。”
年轻人没想到还能有这种的好事,感激道:“谢谢!您帮我大忙了。我叫陆河。”
俞沉衣服有些多,还没出来。
蒋星随口问:“你是C大的吗?”
“啊,您怎么看出来的?”
蒋星点点他工服下露出的一角文化衫,“上面写着呢。”
陆河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您呢?”
“我在C大旁边的中学。”
陆河心中一惊。C大论坛时不时就有讨论隔壁中学的帖子。
据说由本地几大家族共同出资建设,同时设置国际班和普通高考班。
普通班提供附近省市最好的教师资源,而且学费低廉,只要努力学习排上市内前百,都有机会。
学校在本地名声很好,连带着出资的家族也为人敬重。说这才是有担当的企业家。
学习和家境,少年总得占一个。
不过无论如何,对方温和礼貌的态度让陆河很舒服,忙碌一天的疲惫都洗刷掉不少。
两人相谈甚欢,俞沉推开门就看见这么一幕。
“蒋星。”
“你换好啦?”蒋星转过头,眼神一亮,“很好看。”
少年停下交谈,兴奋地帮他拉平袖口,“尺码合适吗?全都买下来吧。”
导购看他们举止亲近,笑问:“你们是兄弟吗?”
蒋星眯起眼:“对。”
俞沉安静地看着他,陆河心里有些发憷。
总觉得……有些奇怪。
并不像兄弟之间的氛围。
两人逛到四点多,蒋星让司机把俞沉送回去,自己去赴戴鹏清的约。
餐厅窗外夕阳渐落,城市被笼罩在橘色天幕下。
戴鹏清还没来,刚才秘书给蒋星发消息说会议延长了,得多等一会儿。
店里只有他一桌,格外清静,琴音舒缓。
“蒋先生。”
蒋星望过去,见是席德,笑说:“今天也是你轮班啊?”
席德一身洁白装束,整齐得连个褶子都没有。
“嗯,很巧。”席德微笑道。
至于他申请调动流水牌的事,就不用和蒋星说了。
席德:“戴先生还没来吗?”
“嗯,要麻烦你延迟一点上菜啦。”蒋星与他说话时很随意,拇指拨弄着瓶中黄水仙。
席德笑了笑,“您知道黄水仙的花语吗?”
“神秘、尊敬、爱。”他看着蒋星,目光灼灼。
受血脉影响,他在追逐爱这件事上一向勇敢直白。
蒋星一哂,狡黠地对他眨眨眼:“还有‘傲慢’。”
周围无人,蒋星撑起身子,小声道:“你在暗示戴先生傲慢吗?”
席德笑说:“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我只是在向您示爱。”
陌生的词语听到耳朵里,蒋星一时间没明白对方的意思,“……什么?”
席德将布丁盘放到蒋星面前,揭开白瓷盖子。
里面站着一只小小的冰激凌兔子,手捧玫瑰,献与蒋星。
蒋星怔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正如您所见,”席德优雅躬身,“我爱您。”
“别开玩笑了。”蒋星强笑道,“我们见面的天数加起来还没有一个月。”
“爱并不只有日久生情一种。”也许是天赋,席德总有千种理由。
蒋星头一回收到表白,慌张拒绝:“我只把你当朋友。”
“朋友可以是第一步。”席德直起身,明明只是一面之缘,他表现得却像是情根深种。
蒋星呼吸急促,手指绞在一起,“可……”
席德:“如果您暂时不能接受,请至少给我一个追求您的机会。”
这位年轻主厨显在本土长大,显然很懂得“折中”文化。
先提出来的要求冒犯无礼,打乱蒋星阵脚,退后一步便能轻松得到许可。
蒋星松了口气,勉强笑道:“你真是吓到我了。”
电梯“叮”一声轻响。
“那我先不打扰您用餐了。”席德视线转向冰激凌小兔子,“别忘了您答应了给我机会。”
主厨微笑着离开,徒留蒋星纠结。
戴鹏清随着淡淡冷香水味道到来,他笑道:“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蒋星盯着兔子的表情都快拧出水了。
少年慌乱一瞬,很快露出乖巧笑容:“戴叔叔。”他抬头,看见戴鹏清手中的一小束玫瑰,笑意僵在脸上。
戴鹏清轻搂了一下他的肩膀,递过玫瑰,“晚上好。”
蒋星攥着花束,试探道:“戴叔叔怎么买了花?”
娇艳欲滴的玫瑰花瓣上还坠着露水,绝非在楼下花店兴起偶然得之。
恐怕是早早预定,清晨乘机飞过万里才到达他手中。
戴鹏清只淡笑道:“先吃饭。”
蒋星哪里还能吃得下东西,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戴鹏清……是什么意思。
如果没有席德突如其来的表白,蒋星绝不会意识到这位年长者的深意。
回忆起两人相处片段,蒋星握紧刀叉,机械地咀嚼食物。
“不合胃口?”
“没有!”
刀叉匆忙间撞响盘子,戴鹏清:“怎么一直走神?”
蒋星定了定神,下定决心望入戴鹏清眼中,“您为什么送我玫瑰?”
年长者笑意稍敛,不疾不徐地擦净嘴角。
他越是冷静,蒋星就越是紧张,手指都不自觉地发着抖。
心里其实知道答案,但太离奇了,蒋星不愿意相信。
戴鹏清向他伸出手。
蒋星犹豫片刻,还是送上手掌。
戴鹏清生活里向来是优雅缓慢的,这一次却迅速地握紧他,轻抚过少年指节。
蒋星少有被人如此细致地触碰,有刹那退缩,被戴鹏清提前预知拦下。
“手指很漂亮。”戴鹏清缓慢道,餐厅内的音乐似乎都微弱下去,“很适合戴戒指。”
蒋星脑海一片空白。
“戴叔叔……”
“其实我只比你大一轮。”戴鹏清笑说,认真的眼眸让蒋星无法移开视线,“如果不是俞顿,你不必叫我叔叔。”
蒋星声音干涩:“可我是您的侄子。”
他近乎祈求:“您说过的。”
“我得向你请求原谅。”戴鹏清道,“我不是个爱食言的人,但人一生总得为别人破例。”
“这个‘别人’,是你,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