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缓缓合上,焦焕听到蒋星带着笑意的尾音。
“咱们回皇叔府上吗?”
他平白打了个寒颤,跳到马夫身边催促,“走。”
周敬云出宫才可上马,这段本不必与褚镇乾一道,但他心里纠结震撼,默默跟在褚镇乾车旁,欲言又止。
旁人见了也只能低头躬身让开摄政王车驾,不敢直视这位皇城内一手遮天的天潢贵胄。
没有人相信摄政王车内会坐另外一个人,甚至半点规矩都没有,兴致勃勃地从车窗缝中向外张望。
蒋星初一进京就被押着进皇宫,这天下最繁华的皇城竟是一眼都不曾细看。
褚镇乾靠坐在宽大软椅内,闭着眼,并不理会他。
摄政王眉间看不出疲倦,但蒋星莫名感受到对方身上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悄声把窗户推开更多,合页咯吱,在寂静车内格外明显。
他立刻停下动作,紧张地偷瞄褚镇乾。见他没有反应,这才趴到窗框上,下巴枕着手臂,双目明亮地眺望宫门。
周敬云身为武将,听力绝佳,听窗户推开还以为褚镇乾有话与他密谈,当即凑上前去。
却在月色下见了张柔软面容。
周敬云一愣,脚步本能继续往前走,心却偷跑两拍,为这骤然得见的美景心颤。
那人歪歪头,深邃紫眸与周敬云对视片刻,唇角勾起,露出个单纯笑意。
褚镇乾沉声道:“做什么?”
蒋星以为他在说自己,吓得坐直身体,“没什么啊。”
昙花一现,周敬云回过神,主动开口:“王爷,皇帝遇刺此事属实有趣。”
将天子生死大事安上个有趣的名头,说这二人谋逆也无甚不可。
而蒋星眨眨眼,这才明白褚镇乾并非和他说话。
可周敬云在外头,褚镇乾怎么知道对方走过来了?
摄政王喜怒难辨,“刺不刺的,他自己才知道。”
恐怕是借着酒劲胡思乱想,又出了个蠢招以为能扳倒自己罢了。
他心中对这皇侄厌烦至极,可对方偏偏已经是先皇身后最有出息的一个儿子,实在可笑。
窗户随着车厢颠簸,开得更大了些。
周敬云向车内投去一瞥,那个美得不像人的外族公主正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聊天。
褚镇乾这样的大事都不瞒着对方,周敬云自诩摸清了王爷态度,便也对蒋星微微颔首,算作示好。
蒋星一愣,随即笑得眯起眼,对他小幅度地挥挥手。
他笑起来一向是又甜又纯粹的,看得人心情舒畅,也不由自主露出笑意。
多少阴谋诡计都抛之脑后,只觉得世间美好至极。
然而一条手臂探过来带上车窗,隔断内外视线。
周敬云恍然回神,“属下告退。”
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凝神细听车内交谈。
“你笑什么?”
蒋星:“他是你的手下?感觉人很有趣……”
马车出宫门,在夜色下缓缓驶向摄政王府。
冷风吹得周敬云神经一紧,终于从那一瞥中回过神,摇着头上马。
他以往总是驾马疾驰,今日却缓行过长街,直到王府车驾拐入另一条道路,方才一勒缰绳,打马回家。
车窗叫褚镇乾关上,蒋星没得看,无趣地撑着下巴,视线落在他手腕的砗磲上发呆。
褚镇乾抬眼,道:“你若想游览京城,明日本王带你去。”
“真的?”蒋星惊喜道,“不用上朝?”
“皇帝病了,自然不用。”褚镇乾似笑非笑,含着嘲讽。
焦焕:“王爷,到了。”
褚镇乾下了车,回身向车内递去手掌,“来。”
蒋星轻巧地跳下车落到摄政王身侧,交握手掌并未松开。
他心思都在惊叹王府雄伟,也不觉有什么异常,“皇叔府邸却比宫里好看多了。”
焦焕悚然一惊,偷瞄褚镇乾神情,又连忙低头道:“王爷,如何安置这位客人?”
他心中复杂难言,摸不准王爷对蒋星是个什么态度。
换了旁人说刚才的话,怕是已经被拖下去斩首了。
褚镇乾牵着他往府中走去,道:“把主院侧间收拾出来。”
庭院花草设计雅致,倒并不像门面那般气势雄浑。
只是进入府中,蒋星周身微凉,感觉平白比外面冷上不少。
褚镇乾:“府中有湖,该是比外头凉些。”
蒋星点点头,悄悄靠近他,手臂挨在一起,挡住一侧凉风。
褚镇乾瞥他一眼,“很冷?”
“嗯……”蒋星好笑道,“这裙子穿了没穿一个样,透风。”
“府中有我旧衣,”褚镇乾道,“不必再着女子衣装。”
褚镇乾抬手绕过蒋星肩颈,半搂半抱似的姿势,替他拢了下肩头衣物。
蒋星一怔,并未抗拒,倒是轻松神情突然消减些许,沉默下来。
褚镇乾想不到这青年还能有烦恼的时候,随口问:“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