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似乎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转瞬之间便轻沙变鹅毛一般,纷纷洒洒落在檐下。承欢支着窗子,看着陆乘云逐渐从回廊深处,到近在跟前。
他那身棕灰色的大氅之上,落了不少的雪花。进了门,朝青禾轻颔首,微微躬身道:“臣参见公主。”
青禾道了声免礼,看着他视线已经转去承欢身侧,仿佛她身上有什么魔力,吸引着他的目光。她自觉多余,也无意与他们二人共处,便说要走。
陆乘云假意挽留道:“雪天路滑,恐马车不便于行驶。”不过下一句话锋一转,“不过臣方才瞧着礼王殿下回府去了。若是公主不介意,大可以去他那儿借宿一宿。”
说得如此落落大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要留人呢。
青禾叹一声摇头,轻握了握承欢的手:“我走了,下回得空再来见你。”话是这么说,只不过下次得空,许是她连孩子都生了。不过也没事,若是正赶上承欢生孩子,她便带着礼来,直接认作干娘。
承欢挥别青禾,因不便起身相送,只送到门口。
陆乘云见人走了,才大咧咧在她身侧坐下,将人揽过来,困在怀里。他嗅了嗅她身上味道,似乎颇为沉醉。又道:“我都回来这么久了?你也不知道替我拂去风雪。”
听来颇为不满。
承欢哎哟了声,作势在他肩上,领子上拍了拍,说:“再不拂去,就要融成水滴了。”
陆乘云听出了她的打趣,从前说话都没几句的人,如今胆子大起来了,能和他调侃了。陆乘云可谓是十分骄傲,要把她小心翼翼的性子养得刁钻些可不容易。
旁人嫌人太过跋扈,他倒想让她跋扈些。最后能在有别的姑娘家不上来的时候,指着他鼻子骂说,你怎能与她说话。
想了想那场面,陆乘云不禁失笑。
这也只能是梦里的承欢了。
陆乘云想着这,在她鼻尖轻啄了一下,“今日和青禾公主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呀。”承欢从头开始与他讲起和青禾所说的话,赖在他怀里。屋里的红碳烧得正旺,燃出一层蓝色火焰,暖洋洋地照着人,驱散寒意。
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堪堪起身。她近来胃口不如从前,吃不下什么东西,人也懒懒的,成日里想睡觉。
承欢便摸着自己肚子说:“宝宝以后一定是个懒鬼。”
陆乘云好笑,但也不替宝宝分辩,反倒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呀,懒鬼。”
才吃过晚饭没多久,承欢又有些困,掩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泪花来。眼睛也眯起来,显出些慵懒的气质。
陆乘云抱她去床上,让她睡会儿,“没关系,睡一觉吧。”
这雪倒是一直下到夜半时分才停。
*
青禾从陆府离开之后,没想到雪下越下越大。她今日是和母妃说了来找承欢才得空出来,原说好夜里要回宫的。可看这架势,风雪迷人眼,前路都看不清,估摸着是回不去的。
青禾放下帘子,略略思索一番,还是让车夫掉头去了礼王府邸。刘琰倒是没有想到她忽然会来,她算是府里常客了,都都不必下人通传,径自轻车熟路下了马车,绕过游廊进了他院子里。
刘琰原在画画,遣散了伺候的下人,书房里就他一个人。忽然听见一声娇嗔:“这雪也真是的,怎么说下就下,也不给人一点防备。”
青禾拍着身上的雪,近到他房门口,抬头语气轻快叫了声:“十一哥!”
刘琰放下笔,至门口来迎,笑道:“好端端的,你怎么来了?”
青禾撇嘴:“怎么,听你这语气,是不欢迎我咯。”
刘琰哎哟一声,摆手让她进来,“我哪儿敢。”他巴不得她日日都来,时时到访。
青禾嘿嘿笑了声,跨过门槛,看了眼他方才待的地方。乍一眼,便看见他放在桌上那一幅画,一时吃惊。
画上分明是个女子,这可真是稀奇事。
青禾怕他害羞,一下子绕到他身后,将那幅画按住,一副抓包他的语气:“哦——”
“你有心上人了!”她直接断言。
但那画上之人只有一个轮廓,却没有五官。看脸型,是鹅蛋脸,倒是挺好看的。可光看一个脸型,这也猜不透啊。
青禾摸着下巴,摇了摇头,又讨好地看向刘琰:“十一哥,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吧?这是谁呀?”
“哼。”刘琰冷笑了声,“我才不会告诉你。告诉你不就等于告诉所有人。”
“哪有?!”青禾睁大眼睛,说得好像她是个乱嚼舌根的人似的。他的秘密,她知道得可多了,有一些保守得可好了,从来没有告诉过旁人的。
譬如说,他骑射功夫一流,不止如此,其实还会些武功轻功。再譬如说,他其实很有才华,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只会吃喝玩乐。还譬如说,他其实……对那个位置也有些想法。
这都很寻常,毕竟他也是皇子,肯定也会有这想法。但青禾是一个遵循自己感情的人,十一哥和她亲近,待她很好,她自然会偏帮十一哥,替他保守这些秘密。
如此一想,便顿觉非常不公平。
她都知道他的秘密,并且替他保守了。为何不能告诉她,心仪的女子是谁?
这事分明很小!
但刘琰一脸讳莫如深,将那幅画卷成一团,而后系上绳子,还神神秘秘地收进了箱子里。
她切了声,不告诉就算了,左右他总有藏不住的一天。待他向父皇请求赐婚的时候,她便能一窥奥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