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迟正放松了一阵,猛然听到唰唰几声轻微的声响,睁开眼时见着草丛里蹲着一个人影,眸里如同粹着寒霜。
长袍一扬,隔绝了登徒子的视线,衣裳已经完好地裹住仙尊身子。
下一瞬,宋时樾身前的草丛被一阵疾风冲开,手里的毛笔霎时掉落,纸已经夹在凌云仙尊指尖。
云迟没想到会是他,可这辞凰殿里也就师徒二人了。
他只垂眼看了那纸上所画一眼,手指湿润浸湿纸上长袍,表情瞬间变得难看,纸片被他揉烂,碾碎。
“师尊……不要!”
他还有脸说不要!
未干的水珠自发尖滴落,滴答在地面,云迟的脸黑得能滴墨,手掌用力一收。
碎屑飘荡在空气中。
不堪入目的画面,只一眼已经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云迟闭了闭眼睛,神色复杂,酝酿了许久才问出这句话:“你……偷窥我?”
对着这么一只小团子说出这种话,云迟自己都觉得荒唐至极,可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不仅看了,他还画了!
如此不雅的画像!
“我……我只看了一眼。”
“?”云迟的手轻轻颤抖,“你还想看多久?”
“我……”宋时樾红着脸,说不出一句话来。
云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却一刻都无法和他待在同一片空间,呼吸同一处的空气了。
他需要静一静。
大步流星出门,背着身子叠加了一层结界,将小团子拦在里头。
心下慌乱,步履匆匆,直到周围不见紫荆树,他才放慢了脚步。
宋时樾偷窥他,而且还偷偷画了起来?
他实在想不通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也从没发现他还有这种癖好。
云迟心情复杂。
迎面走来几名弟子,见着仙尊一应停下脚步。
“仙尊脸色为何?这么差?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迟站定,手指攥着衣裳,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无事。”
感受到几人身上沾染了泥土气和香火气,云迟留心多问了一句:“你们上哪儿去?”
“我们刚刚安葬了申长老,正要回去向掌门复命。”
“已经葬了?”云迟蹙眉,孟煜卿先前明明说三日后再葬的,现下却提前安葬了。
“可是掌门吩咐的?”
“是。”见仙尊神色凝重,几人面面相觑,“仙尊,怎么了吗?”
云迟如有所思,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事。”
“仙尊……”
一名弟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又被身旁的白衣弟子扯了一下,后者摇了摇头。
云迟心不在焉,却也能发现他们的欲言又止。
“何事?”
几名弟子默默往后退,低着头不敢说话。
“有话直说即可。”
方才那位一直想说话的弟子咬了咬嘴唇,上前一步。
“仙尊,我有话想告诉您。”
听着那人的话,云迟才发现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孟煜卿竟做了许多荒唐的事情。
一席话尚未听完,云迟就听不下去了,这会儿早就把辞凰殿内发生的事情抛之脑后,胸中只有不解和愤怒。
他直奔炤华殿。
“师叔,你怎么来了?”见着他,孟煜卿迎了上来,脸上仍然是得体的笑容。
云迟开门见山:“门派修整,你竟向下界发起募捐?”
孟煜卿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了寻常的神色:“师叔听谁说的?”
一见他这般表现,云迟就知道那弟子所言定然不虚。
魔灵引和细作之事后清虚北境受了重创,需要整修,孟煜卿竟发了公告向下界募捐。从前是清虚北境穷困,不得已那么做,自从孟博瀚当上掌门之后是再没有用过这手段的。
云迟沉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无声与他对峙。
孟煜卿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似笑非笑:“师叔,我这也是为了清虚北境。”
云迟沉着脸:“撤回告示。”
“师叔,你在开玩笑吧?清虚北境重整花销巨大,募捐是最好的法子。”
“煜卿,师叔曾告诉过你,做事不要太急躁,清虚北境还不至于撑不下去。你爹在时无论多困难都……”
清虚北境从来不向下界百姓索取什么,就连百姓请求除妖御魔也从不收取银子,没有募捐只不过是慢一点,一旦开始募捐,性质就不一样了。
孟煜卿脸上的笑容扭曲了一瞬,吼了出来打断他的话:“曾经是曾经,现在我才是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