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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化胡为汉(1 / 2)

武威郡下辖姑臧、宣威、揟次、昌松、显美、骊靬、番和七个县城,番和县在武威郡的西北面,与武威城的距离大约有一百四五十里地,但是凉州人少,多沙漠,少绿洲,两城之间几乎没有什么人烟,这仅仅隔了一百四五十里地的番和县中竟然就没有多少人与武威城有联系,日常几乎听不到有人谈论武威城,仿佛两地永远没有往来。但这几日番和县的大街小巷之中处处都在谈论武威城。

某条街上,几个百姓聚集在一起,唏嘘不已:“听说,鲜卑人在武威城中又闹腾起来了。”

生在凉州真是惨啊,汉人少得可怜,各种胡人多得数不清,尤其是鲜卑人,好像所有的鲜卑人都挤到了凉州,街上的鲜卑人都要比汉人多了。

有人叹气:“这日子真是不好过啊。”其余人附和着,前些年鲜卑分支秃发族闹腾了起来,差点占领了关中,今年又要闹腾,真不知道鲜卑人口怎么这么多,怎么杀都杀不完吗?

有人打眼色:“嘘!”将话题扯到了今日的菜价上:“这猪肉再也回不到两年前的价格了。”其余人眼角扫到了几个鲜卑人大模大样的走过来,急忙道:“可不是吗,听说有门阀介入养猪,这猪肉以后要涨到天上了。”

几个鲜卑人晃晃悠悠的擦肩而过,几个汉人这才松了口气。有人对着几个鲜卑人的背影吐口水:“呸!胡人也敢嚣张!”

有人不满极了:“刚才那个鲜卑人瞪了我一眼!”众人叹息,放在往常,鲜卑人敢挑衅高贵的缙人?还不是武威郡中胡人作乱,这鲜卑人就有些猖狂了,很有打下了武威之后就要你们好看的意思。

有人冷笑道:“鲜卑人也配打下武威?不是说在武威作乱的数万鲜卑人尽数被杀了吗?这些鲜卑人敢嚣张,朝廷分分钟灭了他们!”

其余人摇头,鲜卑人打了败仗还这么嚣张,真是无法理解胡人的思路。有人叹气道:“唉,听说武威死了十几万人呢。”另一人道:“哪里是十几万,我表叔就在武威,他说武威城中至少死了三十几万,这还不算造反作乱的几十万胡人。整个武威城的尸体堆到了天上。”

众人胡乱的聊着,其实谁也不知道到底武威的鲜卑人作乱双方死了多少人,他们不识字,数数也就能分清买菜的银钱,“千”以后是什么都搞不懂,哪里知道“万”究竟是多少,只是随意的胡说着,反正聊天吹牛而已,又不用交税。

番和县的某个角落中,几个鲜卑老人围坐在一起,心情有些沮丧。

一个白发鲜卑老人道:“其实,这几年过得还可以。”

其余几个鲜卑老人点头:“是啊,马隆其实是个好人,缙人朝廷也不错,这些年我们鲜卑人过得还算不错的,有吃有喝,有屋子住,没有冻死人。”

一个肃立在一边伺候的鲜卑青年听见了,冷笑一声,却没有再说什么,大步走了出去。

几个鲜卑老人重重的叹气,他们是本地秃发鲜卑一族中的长老,按理能够号令本地所有鲜卑人,可实际上听他们的命令的只有中老年人,那些年轻人早已失控了。年轻的鲜卑人更愿意听慕容轩辕之流的占领汉人江山,人人有大房子吃牛肉的激进言语,而不是他们这些老东西好好过日子的废话。

“都是一些没有吃过苦的小兔崽子!”一个花衣服的鲜卑老人重重的骂着。其余鲜卑老人摇头叹息,鲜卑人,或者所有胡人的地位比汉人低,他们这些老鲜卑人其实是服气的。

草原虽大,可放牧是容易的事吗?狼群来了,胡人只能拿着骨箭骨刀与狼群厮打,若是赢了不过是能够吃一些很酸的狼肉,若是输了就是死;白天热的让人想要脱衣服,晚上却忽然来了暴风雪,一夜过去整个部落都没有活人。

这是胡人几百年来的命运,每一个活下来的胡人都是老天爷给面子,不然早已喂了狼,或者埋在了积雪当中。可是汉人就舒服了,只要种地就能得到稳定的粮食,用不着面对可怕的狼群,用不着面对忽然而至的暴风雪,纵然是冬天也不担心没有吃的,可以在温暖的房子里烤着火,吃着烙饼。所以,中年以上的老鲜卑人都想着成为汉人,学汉人的语言文字,学汉人种地,希望能够在汉人的朝廷当官,最好忘记了自己是鲜卑人,成为一个真正的汉人。

这些年马隆和扶风王司马骏极力的推动胡人和汉人融合,鲜卑人也在学种地,也住进了木头屋子,这生活当然是比在草原上好了不少,老一辈的鲜卑人对眼前的生活很是满意,这一两年天气越来越冷,换成在草原之上早就整个部落的冻死饿死了,哪能像现在这样只是挨饿而已。只要瞧那些才迁移到缙人地盘一两年的胡人,哪一个看到汉人的房子和田地不是激动地热泪盈眶?这会种地的缙人真是人类的光明啊。

一群老鲜卑人只想安安稳稳的学会种地,好好的做个缙人,日子再苦也没有以前在草原的苦。可是年轻的鲜卑人却越来越不满。

那白发鲜卑老人叹气:“真是搞不懂他们啊。”日子比以前好多了,有什么不满的呢。

其余鲜卑老人苦笑,年轻人就是不懂得生活的艰难和幸福。

那花衣服鲜卑老人低声道:“已经确定,慕容轩辕大败了。”其余人点头,虽然还不知道慕容轩辕究竟是怎么败的,也不知道慕容轩辕是死是活,但是有侥幸从武威城中逃回来的鲜卑人作证,武威城中的上万胡人被一个叫做“胡司马”的女人打败了。

那白发鲜卑老人哈哈大笑:“被一个女人打败了,慕容轩辕不过如此!”

附近几个年轻的鲜卑人听见了,有些愤怒,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愤怒之下也转身出了屋子。一个鲜卑青年骂着:“一群老家伙懂什么,我们鲜卑人勇猛善战,可却只能住破烂的房子,吃最差的食物,汉人却能住在好房子里吃肉,这不公平!”其余鲜卑青年用力点头支持,鄙夷的看那屋子,老家伙们毫无志气,也配带领秃发鲜卑崛起?

一个鲜卑青年握紧了拳头,眼中放光:“只有慕容公子才是我们鲜卑的救世主!”其余鲜卑人用力点头,咧嘴笑着。慕容轩辕是慕容鲜卑的人,他们是秃发鲜卑,其实不是一族人,但是只要是鲜卑人就是自己人,而且慕容轩辕的占领汉人的天下,住大房子吃牛肉的理想实在是太伟大了,秃发鲜卑的年轻人甘心接受慕容轩辕的领导。

一个鲜卑青年愤怒的看着那屋子,仿佛可以看到屋子里的鲜卑老人们,他压抑着怒气,道:“若不是这些老家伙作梗,我们现在已经跟随着慕容公子打进武威城了。”

其余鲜卑青年用力点头,番和县是小地方,县内的秃发鲜卑族人数不多,大约有两三千人,其中精壮男子只有三四百人,虽然人数少了些,但是能够跟随在慕容公子身后为了鲜卑人的事业奋斗自然是无上的光荣。

一个鲜卑青年笑着道:“你们信缙人朝廷说的,慕容公子被缙人女子打败了,我是坚决不信的。”

其余几个鲜卑青年本来是有些信的,毕竟有鲜卑同族的败兵作证,但此刻被那人一说,一颗心立刻活泼泼的跳,有人激动地问道:“难道是假的?”

那有内(幕)消息的鲜卑青年笑了:“慕容公子这次发动上万人占领武威城,各族的人都有,但是慕容公子手中最精锐的却是数千我们鲜卑族的勇士。”他看着众人,得意的道:“听说普六茄也在慕容公子的麾下。”

一群鲜卑青年又惊又喜:“是那个一拳打死了一头牛的普六茄!”有此猛将在,缙人谁能够抵挡?

那有内(幕)消息的鲜卑青年继续道:“跋野虎也在奉慕容公子为主!”

其余鲜卑青年惊喜的下巴都要掉了:“跋野虎?那个打遍塞外无敌手的跋野虎?”

那有内(幕)消息的鲜卑青年笑着:“慕容公子为了我们鲜卑族的崛起而奋斗,天下鲜卑人谁不敬仰?不仅仅是普六茄和跋野虎,听说其余各个部落的勇士都奉慕容公子为主,与普六茄同样勇猛的勇士就有数百人。”他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大声的道:“当年秃发树机能率领我族反抗缙人,虽然失败了,但是大军纵横凉州秦州,兵锋威逼关中,前后杀了四个汉人的凉州刺史,这是何等的威风?但秃发树机能尚且没有普六茄之类的勇士投靠,今日慕容公子广泛的联合所有胡人,有无数以一当百的勇士投靠,有数千我鲜卑勇士,有上万各族胡人,有周密的计划,难道还不如秃发树机能?”

一群鲜卑青年面露喜色,用力点头,好些人叫着:“对!慕容公子绝不会输了,一定是诡诈的缙人造谣。”“慕容公子一定已经打下了武威城,此刻正在和马隆作战。”

那有内(幕)消息的鲜卑青年笑道:“整个凉州秦州只有马隆一人是英雄,可是马隆老了,吃饭期间要去五六次茅厕,哪里是慕容公子的对手?何况马隆已经中了慕容公子的妙计,老老实实的待在西平郡,距离武威城有一千里地呢,等马隆反应过来,不但武威城一定落在了慕容公子的手中,那古浪峡定然也落在了慕容公子手中,秦州的门户已经洞开,我鲜卑人将再次纵横凉州秦州!”

一群鲜卑青年大笑,只觉真相定然如此,慕容公子大败的消息也就只有那几个老家伙信了。

忽然有个鲜卑青年大叫着跑了过来:“慕容公子死了!慕容公子死了!”

一群鲜卑青年冷笑,原来不仅仅那些老家伙是脑残,年轻人中也有脑残。

那传信的鲜卑青年惊慌的叫着:“快去县衙,慕容公子的脑袋……”

其余鲜卑青年大惊失色:“什么!”

番和县县衙前的空地上搭起了一座高台,一面黑色的旗帜飘扬着,一个大大的“胡”字在旗帜的舞动中忽隐忽现。高台的一个角落堆着无数的人头,看发型尽数是鲜卑人。

数百缙人士卒穿着铠甲手持刀剑围在高台四周,冷冷的看着百姓们。

番和县内所有汉人胡人尽数到了高台前,踮起脚尖使劲的看着。几个鲜卑老人盯着那数不清的鲜卑人头颅,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悲凉,愤怒的是这些孩子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想要杀入中原,悲凉的是这些孩子终究是本族的子弟啊。

胡问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步走到高台前,厉声道:“我就是缙军司马胡问静,就是胡某杀了武威城作乱的胡人。”

四周无数百姓死死的盯着胡问静,好些人惊讶的道:“真的是个女人?”“竟然还是个孩子?”

胡问静早已习惯了被质疑,淡定的道:“听说鲜卑人是受了一个叫做慕容轩辕的人唆使才造反作乱?”

一群鲜卑青年冷笑着看着胡问静,这个女子也想造谣慕容轩辕已经战败了?信你丫的才怪。

胡问静问道:“是这个人吗?”

一个士卒竖起了一根竹竿,竹竿上吊着一颗人头。

一群鲜卑青年不屑极了,竟然假冒慕容公子的首级,缙人真是不要脸啊。

忽然,最靠近高台的地方有鲜卑人凄厉的惨叫:“啊啊啊!真的是慕容公子!”其余鲜卑青年大惊,拼命的往前挤,努力的张望。

胡问静挥手,那士卒下了高台,举着人头在人群中游走,越来越多的人看清了那颗人头的面目。

无数的鲜卑人惨叫:“啊啊啊啊!真的是慕容公子!”“是慕容公子,是慕容公子!”鲜卑年轻人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看着那慕容轩辕的首级,风流倜傥雄才伟略的慕容公子竟然真的被杀了。

一群鲜卑青年嘶哑着嗓子,厉声道:“不可能!不可能!”可泪水却不断的往下流。

那有内(幕)消息的鲜卑青年大声的叫:“假的,假的!慕容公子身边有万夫莫敌的勇士在,就算进了陷阱寡不敌众,也能从千军万马中杀出重围。”这句话给了一些鲜卑青年信心,有好些人叫着:“对!有普六茄在,慕容公子怎么会死?”“普六茄一拳就能打死一头牛呢!哪个缙人可以拦得住他?”

高台之上,胡问静笑道:“普六茄?是不是他?”又是一个士卒举起了一颗头颅,四周的鲜卑人紧张的分辨着那满是血污的头颅,有人哈哈大笑:“果然是假的,这根本不是普六茄!”其余人也笑,普六茄是出名的勇士,好些人认识,这颗头颅绝不是普六茄。四周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氛,鲜卑人愉快的看着胡问静和四周的缙人,以为随便拿一颗人头就能冒充我鲜卑万人敌普六茄了?那颗慕容公子的人头必须仔细的分辨,说不定是慕容公子的孪生兄弟呢?

那有内(幕)消息的鲜卑青年大笑:“缙人真是愚蠢啊!竟然以为我们会相信一拳可以打死牛的普六茄会被缙人杀……”

陡然,鲜卑人的笑声中冒出了一声尖锐的惨叫:“那是跋野虎!那是跋野虎的人头!”

四周的鲜卑人陡然安静了下来,死死的盯着那颗人头,是有普六茄齐名的鲜卑勇士跋野虎?越来越多的鲜卑人惨叫出声:“是跋野虎!真的是跋野虎!”

胡问静板着脸:“哎呀,搞错了,真是不好意思,这颗才是普六茄的人头。”

所有鲜卑人转头,死死的看着高台之上又是一个士卒举着一颗人头下来,所过之处无数鲜卑人痛哭:“是普六茄,这真的是普六茄!”

胡问静挥手:“胡某哪里分得清谁是谁,这些鲜卑勇士的人头让大家看看都是谁。”一群士卒举着一个个人头游走四周,不时有鲜卑人认出了那些勇士,惨叫声不绝于耳。

胡问静仰天大笑,无数鲜卑人愤怒的看着胡问静,缙人竟然在笑!

高台之上,几个士卒牵着一头猪到了胡问静身前,在无数鲜卑人愤怒和莫名其妙的目光中,将那头猪抬了起来,猛然高高的抛起。

胡问静一剑将那头猪砍成了两截,猪血和内脏四溅。高台下不少人惊呼出声:“一剑腰斩一头活猪!厉害!”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不信一个瘦瘦的少女一剑凌空将一头两三百斤的活猪腰斩成两截。

有内行的鲜卑人面如土色,这不仅仅需要力量,还需要技巧,这个胡问静竟然真的是军中猛将。

胡问静淡淡的道:“你们口中的普六茄,跋野虎,慕容公子,还有这些勇士都是被胡某杀的。”

一群鲜卑人死死的盯着胡问静,只见胡问静的脸上身上一滴滴鲜红的猪血,却平静的笑着,众人只觉毛骨悚然浑身冰凉。

胡问静厉声道:“谁敢造反作乱,胡某一剑就将他砍成了两截!”

无数鲜卑人悲凉的看着胡问静,鲜卑人中还有勇士可以打赢胡问静吗?有胡问静在,鲜卑人哪里还有出路?

有鲜卑青年跪在了地上,举起了双手,大声的惨嚎:“天啊,我鲜卑族的勇士被一网打尽,这是天要亡我鲜卑族吗?”

虽然这“鲜卑族的勇士被一网打尽”有些夸张,这些勇士大多是秃发鲜卑的勇士而已,其余慕容鲜卑、拓跋鲜卑、宇文鲜卑、段氏鲜卑、乞伏鲜卑等等鲜卑族的勇士多得是呢,但四周的鲜卑人无不泪如雨下,越来越多的鲜卑人跪了下来,其余鲜卑族关秃发鲜卑P事,这些秃发鲜卑的勇士尽数被杀,秃发鲜卑人怎么能不悲凉?

那有内(幕)消息的鲜卑青年跪在地上,流着泪,恶狠狠的看着高台之上的胡问静,就是这个女人毁掉了秃发鲜卑的未来。他低声又坚定地道:“我定然要杀了胡问静,带领全部鲜卑人走向美好的人生。”

周围的鲜卑青年重重的点头,虽然慕容轩辕失败了,虽然普六茄和跋野虎失败了,但是只要秃发鲜卑没有死绝,一定会有无数的英雄前赴后继的为了鲜卑人的生存而与邪恶的缙人死战不休。

高台之上,胡问静环顾四周,有兴高采烈地缙人,有幸灾乐祸的羯人,有事不关己的氐人,有悲伤的鲜卑人,有无数叫不出族名的胡人,以及躲在人群中,期盼的看着她的番和县的官员们。

胡问静厉声道:“秃发树机能造反作乱,纵横秦州凉州,死伤无数,慕容轩辕造反作乱,凉州又死伤无数。”

一群鲜卑人愤怒的看着胡问静,这是要用鲜卑人的鲜血吓唬鲜卑人吗?鲜卑人是不怕死的!

胡问静问道:“可是,胡某一直搞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造反作乱。”

一群鲜卑人冷笑着,是啊,汉人官老爷一直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胡人为什么要造反,所以造反就永远不会停止。

胡问静继续道:“秃发树机能,慕容轩辕都说,只要打败了汉人,占领了天下,这鲜卑人就有大房子住了,有肉吃了,能过上好日子了。”

一群鲜卑人愤怒的看着胡问静,泪流满面,秃发树机能为什么要造反谁知道啊,但是慕容公子就是要带领鲜卑人过上好日子。

胡问静认真的问道:“可是,鲜卑人为什么要打缙人?”

好些鲜卑人怒极反笑,不顾一切的大声的问道:“难道鲜卑人就要一辈子受缙人压迫,一辈子住在破烂的屋子里,一辈子只能吃苦?”无数鲜卑青年热血沸腾浑身发抖,缙人的官员的眼中鲜卑人就是该死的奴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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