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宾客尽数散去,王家的某个庭院的四周站满了手持刀剑的护卫,火炬的光芒照亮了四周,纵然是一只苍蝇也不能偷偷的溜进庭院。
“究竟是怎么回事?”王恺看着周围的几人毫不客气的问道,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让他心烦,他隐约猜到与司马衷继承皇位有关,但是很多细节让他不明所以,必须问个清楚。
贾南风和王敞用力点头,司马衷看看贾南风,也急忙跟着点头。司马炎和各位皇子早就回宫了,司马衷却被司马炎安排留了下来。
贾充微笑着看着胡问静,道:“老夫也有些不明白,不如让胡骑都尉解释。”王恺王敞怒视贾充,你会不明白?
胡问静转头看了贾充一眼,然后严肃的看着王敞,一字一句的道:“在胡某解释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众人一惊,王敞更是挺直了腰杆,严肃的道:“请说。”
胡问静叫道:“有没有枕头和被子?要柔软一点的,越柔软越好。”没看见小问竹都在打哈欠了吗?教育部都说了,小孩子要保持9个小时的睡眠,小孩子睡得太晚很伤身体的。
王敞恶狠狠的瞪着胡问静,没见过带着小孩子参加重大会议的。
司马衷却小声的道:“我也要枕头和被子。”夜色已经深了,该睡觉了,还要开会,为什么不选择在明天?
贾南风无奈的看了一眼司马衷,司马衷的心智未必就比小问竹成熟多少。
等小问竹躺在温暖柔软的被子当中,抱着胡问静的腿睡了,王恺这才问道:“其余不急,你先说你为什么要打任恺。”其余无非是胡问静和贾充勾结在一起给太子妃刷功劳,进一步协助太子坐稳了位置而已,参与宴会的所有官员都清清楚楚了,但王恺怎么都想不明白胡问静和贾充要当众重伤了任恺,任恺怎么说都是吏部尚书,标标准准的朝廷重臣,贾充是不是太没把“朝廷重臣”四个字当回事了?
胡问静用力点头:“对,就是没把他当回事。”王恺冷冷的看向贾充,贾充这么嚣张是因为司马衷肯定是皇帝,贾家要后宫干政了吗?
贾充认真的盯着王恺:“是胡问静说的,不是老夫说的,你瞪老夫干什么?天地良心,老夫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众殴打任恺,任恺已经老朽了,脑子越来越不灵,眼看就要致仕了,老夫为什么要对他下手?”王恺慢慢的点头,贾充的节操是靠不住的,但是这次应该是真话,任恺被贾充扼杀了进入三公的机会,几乎一瞬间就老态龙钟了,这些年做事的手段越来越不怎么样,司马炎能够忍受任恺完全是看在以前的功劳上,而且任恺的年纪其实也不算很老,至少还有更老的山涛在,山涛都没有乞骸骨,司马炎总不能暗示更年轻的任恺退休吧?任恺的吏部尚书位置就这么拖了下来,但肯定不能拖得更久了,吏部尚书的位置交给一个脑子不灵光的老人对朝廷而言弊端太多。贾充确实没有必要对一个很快就要下台回家种地的老家伙动用肉(体)消灭的手段。
王恺问道:“那么,是胡问静自作主张了?”他转头盯着胡问静,伤心极了,去年冬天见面的时候还觉得胡问静很是机灵,没想到去了一趟西凉竟然变成了脑残。他厉声道:“你可知道若不是并州胡人作乱,你此刻就在天牢之中了!”天牢自然是夸张了,哪怕贾充的提议也不过是撤掉所有职务贬为庶民而已,但不说得严重些怎么发泄他的鄙夷和愤怒。
王恺转头看了一眼贾充,在知道不是贾充授意殴打任恺之后他终于解开了心中的一个谜团,为什么贾充对胡问静的处罚这么重,那自然是因为贾充也被胡问静的捣蛋震怒了啊。
胡问静举手:“胡说八道!胡某怎么会在天牢中?今日胡某不论做了什么事情都不会在天牢中的。”
王恺怒了,指着胡问静的鼻子骂:“你真的脑残到了以为身负重任就无所顾忌?你现在能够坐在这里纯粹是运气好!”他看着微笑的胡问静,忽然一怔,转头看贾充,慢慢的道:“不是吧?”
贾充一声不吭,微笑以对。胡问静笑着道:“就是你猜的。”
王恺恶狠狠的看着贾充,终于明白胡问静为什么肆无忌惮了,因为并州胡人作乱根本是假的。
贾充正色道:“绝对不是假的!不过……”他笑了:“……老夫微微插手了一些而已……”
王恺恶狠狠的盯着贾充,并州胡人做乱一定是贾充挑拨发生的,而且是一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定会在今天送到朝廷,然后在今天安排贾南风征讨胡人。
他慢慢的道:“你早就安排好了?”
贾充捋须微笑:“是。”他转头看了一眼茫然又兴奋的贾南风,道:“老夫在去年就全部安排好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
贾充笑道:“胡人不断地进入中原是朝廷的大问题,从汉末就一直无法处理,到本朝已经是尾大不掉了,更有司马骏这种白痴一心想要优待胡人,这并州的胡人作乱其实一直都有,只是并州刺史报喜不报忧,尽数隐瞒了而已。这次并州胡人作乱的事情已经压了许久了,老夫只是挑选了一个时间将它放在了台面之上而已。”他又笑了笑:“并州胡人作乱不过是数百人的骚乱而已,老夫唯一做的就是将数字改成了数万人。”
贾南风松了口气,要是面对千军万马她多少有些恐慌,带领几千人面对数百个胡人那实在是太简单了,就算没有胡问静她也搞的定。
贾充看出了贾南风的心思,微微摇头,道:“兵凶战危,哪有必胜的事情?有胡问静在,这场战事就稳妥了。”
胡问静插嘴道:“而且,太尉任用胡某为的是两个目的,其一,是胡某是女子,与太子妃娘娘出征不会影响娘娘的名节……”
贾南风点头,这点白痴都知道。
“……其二,贾家没有外援,若是胡某能够借此机会掌握一军,在西凉虎视眈眈,朝中又有谁敢小觑了太子妃娘娘?”
王恺点头,大缙朝的军马大部分都在司马家的手中,贾家或者胡问静想要掌握军队只能在西凉等边疆地区。有胡问静在边疆手握重兵,贾家的地位确实会更加的稳固。
胡问静笑道:“现在,你们说我为什么不能打任恺,为什么不能肆无顾忌?胡某确定今日定然就是胡某与太子妃娘娘出征胡人的时日,胡某今日不嚣张跋扈肆无顾忌,难道要等到虚无缥缈的未来吗?胡某有什么仇怨必须在今日处理了,过了今日短期内再无机会。”
王恺和王敞对视了一眼,胡问静的有恃无恐说穿了一文不值,不过是她比任恺有更大的价值而已。
胡问静用力点头:“虽然今天胡某打谁都是打了白打,但是胡某做事是有分寸的,绝不会做的太过分,打了任恺的后果一定在贾太尉和陛下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一个人人期盼致仕的吏部尚书,打了他正好给陛下和贾太尉分忧,胡某何患之有?”
王恺和王敞暗暗叹气,说得残酷点,任恺早该知趣的退休了,无数人盯着吏部尚书的位置呢。任恺老糊涂的都跌出朝廷大佬决议圈了,可他依然不肯离开高位,自然惹怒了一大群人。
贾充冷冷的看胡问静:“你倒是自信惹出了大(麻)烦后老夫依然会用你。”
王敞用力点头,若是并州有数万胡人作乱,那么太子妃贾南风肯定搞不定,必须有军功卓著的胡问静镇场子,可真相不过是数百人作乱,带着大军的贾南风只要胆子大一点肯定可以搞定,胡问静的作用不比泥菩萨大,哪里来的自信贾充非要重用她,而不是选了其他女子为将。
胡问静惊讶的看着王敞,道:“没想到你竟然问出了一个超级好问题。”王敞莫名其妙,深深的感受到了被鄙视,但当着父亲和贾充的面又不能怒斥胡问静,只能咬牙怒视胡问静。
胡问静转头看贾充,道:“因为贾太尉真的没有选择的余地。”
王敞大笑出声,又怕惊醒了小问竹,急忙捂住了嘴:“胡问静啊胡问静,王某这辈子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原来你真的是脑残啊。”竟然以为堂堂贾太尉只有她一个选择?这是以为大缙朝只有一个女子能打,还是以为大缙朝的女人都死绝了?仅仅洛阳中就能找出好些将门虎女,弓马娴熟不敢说,看过兵书的却肯定不是少数。哪怕胡问静没有门阀背景,声名狼藉在贾充和司马炎的眼中是巨大的优点,只要贾充和司马炎愿意花时间,照样可以亲手培养一百个声名狼藉、没有门阀背景的女将。
贾南风用力点头,就是这样,胡问静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只要朝廷愿意,三五年后就能冒出几百个几千个能打的平民女子。
贾充微笑着,可惜笑容中尽是苦涩:“不,胡问静说得是真话,整个大缙朝十年之内找不到一个可以替代胡问静的女子。”
王敞和贾南风一怔,死死的盯着贾充,不开玩笑?
胡问静慢慢的道:“你们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所以被蒙蔽了眼睛,不正常的事情看得多了竟然以为就是常态了。”
贾充慢慢的点头,王恺也慢慢的点头,王敞想了想,竟然也一脸的恍然大悟。
贾南风不服气,别人也就算了,王废物也敢假装懂了?她笑眯眯的道:“表叔,究竟是什么?”
胡问静贾充王恺一齐大笑,王敞尴尬的看着贾南风,道:“其实……就是你刚才的话……”
贾南风皱眉,看贾充的笑容,王敞只怕是说对了,可是她说了什么了?她只是问了个问题而已。
胡问静转头看贾充,眼神中微微带着惊讶,贾充叹了口气,道:“老夫从来没有想过南风会成为太子妃,会成为一国之母,这教导上就有些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