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外有千百人厮杀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洛阳城,所有洛阳百姓都紧紧的关闭了门窗,躲在家中或惊恐的从门缝中张望着,或瑟瑟发抖。
身为洛阳百姓这点政治头脑还是有的,白痴都知道玄武门前的厮杀一定是牵扯到了(政)变。(政)变是开玩笑的吗?若是牵涉其中轻则人头落地,重则满门抄斩。哪怕只是在街上路过的小百姓也会被乱军砍成肉酱。
一个老妇人跪在佛像前,虔诚的祈祷:“……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保佑我全家平安……”见孙子好奇的向街上张望,急忙扯了过来:“跪下,快求菩萨保佑。”她不在乎谁当了皇帝,谁当皇帝不是继续缴税纳粮?她只求洛阳城内千万不要发生大屠杀什么的,小老百姓实在是经不起无妄之灾。
另一户人家中,某个男子兴奋的对着家人说着:“……我亲眼看到一个人的脑袋被砍了下来,那鲜血啊,就像河水一样哗啦啦的流淌……”一群家人捂住嘴惊呼着,又是羡慕又是兴奋的听着,有人心痒痒的也想去看看shā • rén什么的,手还没有碰到门栓就被那男子一把扯翻在了地上:“你要干什么?不要命了!”其实那男子压根没有看到shā • rén,他距离玄武门还远着呢,只是见玄武门附近的百姓惊恐的逃跑,他就跟着一起跑了,见到shā • rén放火还要冲上去看热闹那是嫌命长,脑子正常的人坚决不做。
一户官宦人家中,一个中年男子颤抖着,身上的官袍早已被汗水湿透,家人想要脱下他的官袍却被他止住。他不知道玄武门前是谁在杀谁,他只是个小官,太子也好,司马攸也好,司马玮也好,站队都轮不到他这类小官,他谁也不支持,谁也不期盼,小官只管做好工作就是了,可此刻眼看就要改朝换代,他却浑身发冷。他这种没有任何依靠,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的小官员在乱世之中会不会第一个被清洗?会不会有士卒踢开大门,杀了他全家?会不会有乱军肆意的冲进他家中抢劫杀戮?他不敢脱了身上这件已经湿透的官袍,乱军会不会因为看见他身上的官袍就有所犹豫?小小的芝麻官的官袍此刻竟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某个豪门之中,一家人焦虑的踱步。家中的仆役早已拿起了刀剑棍棒守住了门户,但这丝毫不能给他们带来安全感。若是大军杀到,这些仆役又能顶什么用?有人第一万遍的急切的问道:“是谁造反?是谁赢了?”哪里有人知道,众人只是拼命的思索着局势。他们属于某个王侯的派系,日常有意无意的吹嘘某个王侯才适合当太子当皇帝,这在以前顶多就是出言不慎,可此刻竟然有些要人命的感觉。若是他们支持的王侯作乱……若是其他王侯作乱……有人喃喃的道:“为什么我们没有收到一丝的风声?”起兵作乱逼宫或者弑君自然是绝密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才是正常,但这个“正常”之下却代表着他们不是核心人士,不够资格参与,或者就是被清洗的一方。不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让他们浑身发冷。
一阵悠扬的号角声在洛阳城中响起,洛阳城中无数百姓一齐抬头看天,脸色惨白,这是要血洗洛阳了吗?
太极殿中,胡问静一连串的下令,太尉府的手下们飞快的关闭了玄武门,守住太极殿的各处要害位置。司马炎脸色铁青,胡问静的这些手段没什么大用,在禁军不可信的情况下,若是有人造反作乱何必走玄武门,紫禁城内有的是道路避开玄武门绕道太极殿。
贾充厉声呵斥山涛:“说!是谁造反作乱!”留着山涛和任恺的性命就是想要逼问口供,将乱党一网打尽而已,没想到此刻竟然大局再次变化,必须尽快获得口供。
司马炎望了过去,山涛和任恺今日的最大作用就是现场目击司马玮逼宫或者弑君,然后通知其余同党在最合适的机会出场杀了司马玮,名正言顺的成为帝王。虽然如今已经是图穷匕见,很快就能知道背后主使之人是谁,但早一刻知道就早了一刻谋划对策。
山涛笑道:“没用的,你们已经输了。”
这句话更让贾充和司马炎倒抽了一口冷气,明明已经杀了司马玮,为什么依然说他们输了?这是表示山涛背后的人想要直接弑君吗?
胡问静跑了过来,怒视贾充:“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斯文干什么?”直接就折断了山涛的手臂,恶狠狠的道:“不说就将你砍成十八截!”
贾充愤怒的看着胡问静:“不能用大刑!”一瞅山涛,果然已经晕死了过去,马蛋啊,要是大刑有用,以为他是善男信女吗?
胡问静气急了,一脚又踩在了山涛的腿骨上,不出意外的听见了腿骨折断的声响。司马炎和贾充对山涛丝毫没有同情心,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胡问静跑到了小问竹身边,麻溜的将小问竹捆在了背上。贾充扫了胡问静一眼,然后看贾南风,贾南风愣了一下才后悔了,刚才应该死死的将小问竹抱在怀里的,胡问静这个家伙只关心小问竹不关心帝皇将相太子妃的。
悠扬的号角声从四处响起,有大队人马从长乐门方向向太极殿靠近。胡问静转头看司马炎,你信任的禁军将领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啊。司马炎没空理会胡问静,飞快的转念,若是司马攸逼宫,他该怎么处理。
大队人马很快到了近前,看服饰是禁军。司马炎一点点都没有庆幸或者劫后余生的感觉,禁军此刻才到就足以证明他们参与了谋反。
胡问静站在太极殿门口,厉声喝道:“陛下圣驾在此,你们是乱臣贼子就放马过来厮杀,是救驾的忠臣就立刻跪下!”
那一彪禁军呆呆的看着胡问静,既不过去厮杀,却也没有跪下。
胡问静大惊失色:“难道阁下既不是乱臣贼子,也不是救驾的忠臣?请到主(席)台上来!”
贾充大骂,又脑抽了?
一个将领分开禁军士卒到了前方,仔细的打量胡问静:“你是胡骑都尉?”他虽然没有见过胡问静,但是大缙朝的女官独此一个,应该不会错。“陛下可安全?”
司马炎立刻精神了,虽然这个禁军将领九成九参与了谋逆,但是此刻多半是因为司马玮已经死了,毫不犹豫的倒向了他。他急忙整理了衣冠,威严的从大殿中走到了门口,淡淡的道:“朕就在这里。”
那将领盯着司马炎看了许久,看得司马炎都后悔了,胡问静飞快的到了司马炎的身前,低声道:“若是万箭齐发,陛下立刻懒驴打滚!切记,切记,切记!”司马炎用力点头,偷偷地活动手脚,不就是懒驴打滚吗,不需要练习的,是个人都会。
那将领忽然大声的欢呼:“真的是陛下!陛下安然无恙!万岁,万岁,万万岁!”单膝跪下。一队禁军一齐跪下欢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炎与贾充对视一眼,果然输得一塌糊涂啊。贾充叹气:“卫瓘这是了不起啊,嘿嘿。”贾南风盯着父亲贾充,低声问道:“父亲,为什么我们输了?”不是已经控制了局面吗?那些参与谋逆的将领可以慢慢的收拾,只要陛下没死怎么都不应该算输得一塌糊涂。贾充苦笑:“有时候死亡不是最可怕的。”司马炎转头苦笑,对皇帝而言死亡真不是最可怕的,尤其是他这种身体不好,随时可能甲驾崩的皇帝而言死亡算得了什么。
胡问静冷冷的问那个将领:“圣驾在此,你为何犹豫半天不肯跪下,难道你心存反意?”贾南风悲伤的看着胡问静,怎么能够问这句话!你是不是白痴啊!
司马炎和贾充却凉凉的看着那将领,不如此,怎么能够让那将领以为司马炎信了他,从此放心。
那将领跪在地上,飞快的答复:“末将眼神不好,距离远了看不清楚……”
胡问静怒了,近视眼也能当兵?
号角声中,又是一支军队靠近太极殿,司马炎和贾充脸色微变。
胡问静厉声下令:“那个谁谁谁,立刻列阵保卫陛下!”那将领点头,一连串的下令,那一彪禁军飞快的转换阵型,背对太极殿,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司马炎和贾充冷冷的看着来处,打是肯定打不起来的,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忒么的敢参与谋逆。
那一彪军马慢慢的靠近,看服饰竟然不是正经军队,而是三四百个仆役。胡问静长叹:“狗屎!”贾充和司马炎同样脸色古怪,就像吃了狗屎一般的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