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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跳进了陷阱(1 / 2)

江陵城中,一群门阀中人举杯庆祝:“饮胜!”

众人饮了酒,大声的笑着,只要所有官员什么都不做,胡问静立马就要背上赈灾不力的黑锅,只要各地再上报死了多少多少人,写一些血书投诉胡问静,朝廷一定震怒,说不定就干掉了胡问静。

有人大声道:“胡问静不过是个莽夫,何必理她。”以为调动各地的仓曹就会有人尽心尽力的赈灾了?仓曹是仓曹,县令是县令,县令不下令,仓曹倒是下令赈灾试试。

有人鄙夷的道:“胡问静幼稚无比。”胡问静竟然以为可以用仓曹对付仓曹,简直是笑话,整个荆州所有的官员个个都与荆州豪门大阀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都是自己人,怎么会帮助胡问静对付其他人呢。

有人笑道:“只要我等不出力赈灾,会死多少人呢?”发生天灾之下无非是地方官员擅自开仓放粮与门阀施粥赈灾相互配合,若是老老实实的等朝廷的赈灾粮食或者批复公文,那么难民早就饿死了。这次只要所有的门阀不施粥赈灾,就算那些地方官真心赈灾都会有心无力。

“饮胜!”又有人举杯,胡问静将成为荆州历史上最短命的刺史,熬不过三个月就会被朝廷撤职,这还是因为传递信息不方便,不然胡问静三天就要下台。

众人大笑,胡问静单枪匹马到了荆州竟然没想联合荆州门阀和官员,一心一意的单挑全世界,荆州的大水都没她脑子里的水多。

一群官员微笑着举杯,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有官员低声道:“我已经派人去刺史府打探消息。”其余官员点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只要钱到位,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荆州刺史府中,贾午抱怨着:“你太偏激了,江陵所有官员消极怠工,谁来赈灾?谁来处理水患?到时候倒霉的是你。”

胡问静惊愕的看着贾午:“本官怎么会倒霉?荆州大水关本官何事?本官初到荆州,什么都来不及做呢。大水之下河堤若是垮了,那是地方官偷工减料,顶多追究前任荆州刺史的责任,怪不得本官头上。本官已经下令核查粮仓上报灾情准备赈灾,本官该做的都做了,谁能说本官做错了?本官已经尽力了,那些地方官员不肯做事,百姓饿殍遍野死伤无数,又与本官何干?那些地方官又不是本官推荐任命的,怎么都不是本官的人。死了很多人,那很好啊,本官就上报朝廷,荆州各地官员救灾不力,死伤无数,民怨沸腾,必须依法严惩,尽数罢□□放三千里,朝廷肯定同意的,本官立刻就提拔亲信补上官位,以后整个荆州就是胡某的了,哈哈哈哈!”

贾午认真的打量胡问静,搞不明白胡问静怎么会如此阴狠毒辣。

……

“哐当!”酒杯落在了地上。

一群官员们一齐变色,就说总觉得哪里不对,原来是黑锅谁背的问题!

荆州赈灾不利的黑锅肯定会被胡问静甩到了地方官员的头上,甚至不能说“甩”,刺史已经启动了赈灾的程序,核查粮食核查灾情,地方官却坐视灾情什么都不做,这不是地方官的责任还能是谁的责任?就算荆州百姓死上一半人也是地方官员人人脑袋落地,胡问静撑死就是被贬谪一级而已,还会有无数人为她喊冤,胡问静胡荆州刺史刚到荆州,板凳都没有焐热,荆州大水关她P事,当然是地方官承担九成九的责任,胡问静只是倒霉被牵累了而已,胡问静说不定就换个地方继续做刺史了。

一个官员惨然道:“诸位,只怕我等必须全力赈灾。”就算平时与门阀的牵连再深,在自己的脑袋和前途之下算老几。

一群门阀中人脸色阴沉,胡问静真是心狠手辣,竟然想要用荆州洪灾清洗掉荆州的所有官员,这就必须插手赈灾了。

“慢!”

众人转头看去,蔡阀的阀主慢慢的走了出来。

他慢慢的道:“若是我等主动赈灾,岂不是如了胡问静的意?她什么都没做,但救灾的功劳全部都是她的。”

好些官员早就想到了,但是又能怎么样,门阀或者不在乎死多少人,反正与他们无关,可他们都是朝廷命官,分分钟会被朝廷追究责任,胡问静罢免他们也好,杀了他们也好,简直是名正言顺。

蔡阀阀主桔子皮一般的脸上浮现出了一道狰狞的笑容:“老夫有个主意。”他威严的看着周围的众人,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胡问静当年在关中当县令,遇到了胡人作乱,不是联合所有县令将胡人甩锅给了扶风王司马骏吗?胡问静能够甩锅,他们也能甩锅!

一群门阀中人和官员大笑,竖起了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一群官员和门阀计算的非常的清楚,荆州各地闹洪灾倒霉的是各地的官员,但是只要难民到了江陵,那么所有责任都是江陵最大的官员荆州刺史的,荆州的一把手在江陵,什么江陵太守荆州别驾统统靠边站,必须是荆州刺史承担所有的责任。到时候在江陵的官员一甩手,看胡问静如何面对满城的难民。

一道道命令光速传递向荆州各个郡县,把所有的难民不分男女老少尽数驱赶到了江陵,老子要让胡问静自食其果!

……

长街的空地上聚集着一两百人,路过的人嫌弃的看着他们,快步离开,最近发大水,逃难的人都挤到了城里,很是可怜,但是这些难民又脏又臭,真不明白官府为什么不管管。

那群难民中有人大大咧咧的说着笑话,前些年看到地主老爷摔倒的事情被反复的拿出来说,仅仅今天已经说了五遍了,那些人却依然快活的笑着。更远处,几个男子沉闷的蹲着,将头埋在手臂之中,一声也不坑。一棵树下,几个妇人抱着孩子发呆。

几个小孩子到处的乱跑和欢笑,或许这里只有他们是真的无忧无虑。

周渝缩在角落,心中唯有迷惘。大水冲掉了整个村子,冲掉了她的茅屋,她人生第一次遇到了发大水,明明是晴空万里,为什么忽然就发大水了?不是只有下雨才会发大水吗?尽管在后来她从周围的人中零零碎碎的听到了一些,好像是上游的地方下了暴雨,这下游就被淹了。

周渝蜷缩着,衣衫和鞋子上的水早就干了,留着一些污渍。她没有衣服可以换。全村都在大叫“发大水了,快逃!”,四处都是哭喊声叫嚷声,她吓坏了,什么都没拿就跑了出来,跟着村里的人逃到了高处。此刻她心中有些后悔,茅屋被冲垮了,她的家没了,那些破衣烂衫没了也就没了,可是米缸里还有大半缸大米呢。这是她一粒米一粒米节省下来的口粮啊,平时都舍不得吃,只吃一些野菜什么的,想着到了秋收之后若有余粮,就存起来,到过年的时候好好的吃一顿大米饭款待自己。可是现在……全没了……大半缸大米啊,至少又四五十斤呢……没了……她什么都没了……

周渝将头埋在臂弯之中,不敢想象未来怎么生活。她是佃农,田地被大水淹了,今年的佃租肯定交不出来了,地主老爷明年还会将田地佃给她吗?她或许等不到明年,她明天吃什么?村里的大水退了吗?她还能回去挖出那大半缸米吗?

有人眼巴巴的看着远处,喃喃的道:“为什么官府还没有发粮?”其余人盯着远处,心中期盼无比:“听说只要遭了灾,官府就会给吃的喝的,还不用干活,是不是真的?”有人大声的道:“当然是真的!戏文里都有,皇上肯定会派钦差赈灾,然后大家都可以去领吃的。”荆州虽然是征战之地,没几年是太平日子,但是田地却不少,老天爷也给面子,好些年都没有发洪水什么的,上一次发大水还是关羽战死的那一年,众人对官府施粥赈灾的事情很是陌生。

有人伸长了脖子,官府没有施粥施粮,那些富贵老爷也该施舍吃的了啊,戏文里不是常有仁慈老爷给灾民施粥吗?为什么两天了,就没有仁慈老爷出来施粥呢?

有人骂着:“再不给吃的,老子就要饿死了!”很多人无助的坐着,没有吃的就是没有吃的。

远处,有几个衣衫整齐的人走了过来,一群村民抬起了头,惊喜的看着,难道是来施粥的?

有人激动的跑了过去,问道:“老爷,粥呢?粥呢?”那几个衣衫工整的人中有人抢上几步,一脚踢在了那个村民的肚子上:“滚开!”

激动地村民畏惧的看着几人,不是施粥的仁慈善良老爷。

几人冷笑着在难民之中游走,时不时挑起一两个孩子的下巴仔细的查看,那挑挑拣拣的模样仿佛是在挑一条狗。

有村民瞬间懂了:“那是管家老爷来买人了!”周渝抖了一下,买人……

“……三百文,我只给三百文。”那个管家挑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的下巴开价。那小女孩惊恐的看着爹娘,她的爹娘对那管家谄媚的笑着:“低了些,在多给些。”

那管家冷哼一声,转头就走,那小女孩的爹娘急忙扯住了那管家哀求:“三百文实在是太少了……至少三百五十文……”那小女孩拼命的哭:“爹,娘,不要卖我,我会干活的,不要卖我……”那爹娘理都不理,甩开那小女孩攀扯的手臂,只是对管家赔着笑脸:“再多给些,再多给些。”

周围的村民无所谓的看着,有人道:“运气不好,遇到了大水,自然要卖了女儿换些米粮,全家都能活下去,有什么不好……女儿进了地主老爷家有吃有喝有住,那是享福了,要记得这是爹娘的恩德……”有人竟然笑了,道:“养着一个赔钱货有什么好的,早早的卖了还省了银钱。”

周渝惊恐的看着周围熟悉的村民,那说卖了女儿全家都能活下去,是对女儿的恩德的是村头的张三叔,平时笑眯眯的很是和气;那想要将女儿早早卖了的是村尾的赵六叔,那点头盯着女儿看的是王大哥,那一脸心动却又有些犹豫的是李大婶……他们是不是不是人啊……

那小女孩孩子凄厉的哭着,周渝死死的捂住了耳朵,浑身发抖。

那管家四处的游走,到了周渝的面前,用那看一条狗的眼神打量着周渝。

附近立刻有村民赔着笑跑了过来:“管家老爷,这丫头你看多少钱?”那管家皱眉:“长得还不错,但是年纪大了,这有十五六了吧?”

周渝惊恐的抬头,颤抖着道:“我不卖……”那管家喝道:“到底卖不卖?”

那村民对着周渝厉声呵斥:“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又谄媚的对着那管家笑着:“卖,卖,当然卖!”

周渝愤怒的盯着那村民,认得是村里的钱三毛,平时见了也打个招呼,可钱三毛凭什么就能卖了她?愤怒和惊恐之下,周渝说话都流畅和大声了:“我和你非亲非故,你凭什么卖我?我说不卖就是不卖!”

那管家看了一眼钱三毛,冷笑几声,这种货色见得多了,他丝毫都不奇怪,淡定的一言不发。

钱三毛愤怒的看着周渝,若是那管家认为他们非亲非故就不能卖了周渝,他怎么办?他大声的胡说八道:“我是你二叔!”转身招呼妻女:“你们说,我是不是她二叔?”

钱三毛的妻子毫不犹豫的道:“当然是她二叔!她从小就在我们家吃饭,是我们养大的,卖她有什么错?管家老爷莫要信这个贱人胡说八道,我们就是她二叔,卖她天经地义。”用力的扯女儿:“你说,这是不是你的姐姐。”

那钱三毛的女儿惊恐的看着爹娘,畏畏缩缩的躲在娘亲的背后,很清楚的知道要么卖了周渝,全家有钱吃饭,能够活下去,要么就卖了自己。她低声道:“是,就是我姐姐。”谎言出口,声音更加的大了:“就是我姐姐!”

周渝不敢置信的看着钱三毛一家,世上竟然有这么无耻的人?她大声的叫着:“你们说谎!我和你们无亲无故!不要信他们!”

钱三毛一巴掌打在了周渝的脸上,她倒在了地上,钱三毛厉声道:“贱人!我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了!”谄媚的对管家道:“这就是我家的孩子,我做主,将她卖了,管家老爷说值多少就是多少。”

管家笑了:“一百文。”这种事情真的是见得太多了,他才不在意呢。

钱三毛咧嘴笑了:“成。”

周围的村民有的乐呵呵的看着,钱三毛拿了一百文钱,必须拿出来平分。有的使劲的抱着自己的儿子,家中没有男丁就是任人欺负甚至发卖的命。

几个仆役去抓周渝,周渝奋力的厮打,可是她已经饿了几日了,一点点力气都没有,很快被几个仆役抓住。她只能恶狠狠的对着钱三毛大叫:“钱三毛!我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得好死!”纵然是她也知道这些话毫无力量,什么天理循环,什么做好人有好报,在无怨无比被钱三毛卖了,在一群村民笑呵呵的冷眼旁观之下尽数的崩塌。

钱三毛已经在卖(身)契上按了红指印,谄媚的笑着:“管家老爷,钱呢?”那管家随意的挥手,一个仆役慢悠悠的开始数钱。钱三毛贪婪的看着那一个个铜钱,一百文啊!足够他们全家好好的活好久了。

远处,有人跑了过来,大声的叫着:“管家,管家!老爷说了,这次一个人都不买!”

管家一怔,老爷为什么忽然心善了?他脸色一沉,挥手:“走,回去。”几个仆役放开了周渝,撕掉了卖身契,又一脚踢翻了那卖了女儿的人,在他的怒吼中夺回了银钱。

“明明已经买了!为什么忽然不买了!你们不讲理!”那卖了女儿的人愤怒的嘶吼着,“有钱人欺负穷人啊!大家快来看啊,有钱人欺负穷人啊。”

钱三毛脸色铁青,就差一点点就拿到钱了,该死的!他愤怒的看着那管家的背影,有钱人竟然不讲理。

周渝从地上爬起来,愤怒的指着钱三毛,厉声叫道:“钱三毛!你好!你好!你好!”

钱三毛无所谓的看了一眼周渝,淡淡的道:“叫什么叫,我是为了你好。”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若无其事的与家人在一角坐下。

周渝愤怒的看着钱三毛,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骂人?钱三毛根本不在意,反而口口声声的为了你好,报官?她跟着村里的人到了这里,不知道官府在哪里。她难道还能打人shā • rén吗?周渝转头看周围的村民,一张张熟悉的脸或似笑非笑,或事不关己,或带着惋惜,没有一个是愿意出头主持正义的。周渝心中冰凉,内心极度的愤怒和惊恐无处发泄,只觉得浑身血往上涌,手脚不断地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衙役走了过来,不耐烦的道:“你们!叫你们你们!都过来!”

一群村民立刻精神了,这是官府发粮食赈灾了吗?

那衙役冷漠的看着众人,指着某个方向,道:“往西面走,去江陵城,刺史会管你们吃喝的。”

一群村民惊喜的感谢着:“是,是,多谢衙役老爷。”纷纷快步向西走去。有人嘀咕着:“江陵城在哪里啊?没听说过啊。”

那衙役冷笑着,此去江陵城有两三百里地呢,也不知道这些人几时才能到江陵城。

周渝晃晃悠悠的跑到了那衙役面前,指着钱三毛道:“衙役老爷,我不认识这个人,这个人刚才想要卖了我!请衙役老爷做主……”

那衙役厉声喝道:“滚!”

周渝呆呆的看着那衙役,今天的一切都颠覆了她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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