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
两个华衣老者在花园中负手而立。天气有些炎热,一些苍蝇围绕着他们的身体飞舞,更有一些蚊子靠近,但在几个比人还大的扇子下无法停留,终于嗡嗡嗡的飞走。
贾混低声道:“司马攸大张旗鼓的派苏小花去宜都国真的有深意?”他低声说话不是因为怕被人听见,四周都是贾家多年的仆役,绝对可靠,而且他们谈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机密的事情,他压低了声音只是因为太阳太大,晒得他有些晕眩,他很是奇怪为什么贾充一点都不在意。
贾充转头看了一眼贾混。他这个弟弟是个老实人,老实到什么程度?老实到世人的评价是“笃厚自守,无殊才能”。他倒是不介意弟弟是个“无殊才能”的废物,相反,他很高兴弟弟“笃厚自守”。能够靠着他的关系身居高位,却清楚自己没有才能,老老实实的“笃厚自守”,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这份自知之明和毅力是相当的出色的。
所以,他今日要和贾混说一些事情,让他明白未来的变化。
“我们回长廊去谈。”贾充淡淡的道,看着贾混如释重负的模样,他心中微微有些羡慕。他选择在大热天跑出来晒太阳,只是贪图“阳气”,自身的阳气快尽了,能不能从晒太阳中弥补一些?这个想法可笑到他都不敢说出口,但他此刻还不能死,必须想尽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可笑的办法延长自己的寿命。
长廊之中果然凉快了不少,贾混扇着扇子,喝着酸梅汤,只觉身体舒服了不少,这头脑也不在发晕了。
贾充喝了一口参茶,道:“苏小花也好,其余女官也好,绝不可能分了胡问静的权势。”贾混点头,这点他也想到了,胡问静的权势来自官位,刺史的权势该是多少就是多少,这世上有一百个女官也好,一万个女官也罢,刺史的权势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贾混问道:“但是,名望呢?”若是胡问静不是独一无二的,若是胡问静被其他人女官打脸扫了面子比了下去,胡问静名望大跌,泯然众人,这会不会影响了大局?
贾充笑了:“这朝廷之内几乎有九成以上的人都是这样想,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女官争相恐后的去荆州附近。只是……”他看着贾混的眼睛道:“……只是,你要记住,这大缙朝的官员九成都是蠢货,只有一成的平庸之辈,而真正的聪明人只有寥寥无几。所以,你不要管那九成蠢货说什么,只要盯着那几个聪明人在做什么。”
贾混认真的听着,心中还是不解,贾充对他说过了几百次了,大缙朝因为豪门大阀把持朝政,所有真正有才华的人绝迹朝廷,众蠢盈朝,但他就是盯着大缙朝的寥寥的几个聪明人之一的司马攸啊。
贾充摇头:“不,你没有盯着司马攸。你只是盯着司马攸的行为,却根本就没有从司马攸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他慢慢的道:“宜都国女太守打脸胡问静,胡问静名声大跌,然后呢?然后胡问静就不是荆州刺史了?然后胡问静手中的权柄就褪色了?然后胡问静就是不是大缙朝的重臣了?什么都不会改变。相反,反而给了胡问静退出朝野的视野的机会。”
贾混一怔,退出朝野的视野难道不是糟糕的事情?
贾充古怪的笑了:“你只想着乡品,以为天下知名才是最重要的,比如张华就是名望高才能当官的,可是你却没有看到奸臣与清流是相反的。”
“你想走纯臣的道路,但是不幸有我这个奸臣兄长,你这名声能够保持‘笃厚’已经到了顶点,所以你既不知道清流刷名望的痛苦……”其实清流刷名望也痛苦啊,以为竹林七贤个个很喜欢出名吗?出名前当然想着出名,出名后却只有后悔,若不是这么出名,嵇康会掉脑袋?阮籍差了一点点也掉了脑袋!刘伶为了不掉脑袋只能把行为艺术发展到了神经病的地步。这名声啊,其实真的是双刃剑。“……也不知道‘天下知名’对奸臣其实是极其恶劣的。”
贾充笑着,没有一丝的尴尬和痛苦,当了一辈子奸臣早已把忠奸看透了,做个奸臣其实蛮好的,他认真的说道:“老夫这样的奸臣只要权柄,一点点都不想天下人知道老夫是谁,不想天下人知道老夫是奸臣,不想天下人时时刻刻的惦记着老夫。”
“天下人都知道老夫是奸臣,老夫就能更得到皇帝的信任了?天下人时时刻刻都在咒骂老夫,老夫就能有更多的权柄了?老夫恨不得闷声不响大发财,为什么要被天下人咒骂?”
“虽然天下人咒骂老夫不会损了老夫一根毫毛,可是总有人想着只要打垮了天下闻名的奸臣就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大忠臣,恨不得一天写几百份弹劾老夫的奏本。”
“总有人自恃武勇,想着杀了天下闻名人人憎恨的奸臣就能成为天下闻名的勇士名留青史。”
“老夫可以不在意御史台小山一般高的弹劾奏本,难道可以不在意刺客?老夫莫说上街散步了,就是在这花园中闲坐身边都有三五个保镖寸步不离身。”
贾混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四周,果然有几个魁梧大汉警惕的盯着周围。
贾充继续道:“胡问静能打,可能打就不用担心刺客了?胡问静吃穿用度全部是亲手所为,哪怕是出征依然带着小问竹,这种日子难道就过得舒坦了?”
贾混默默的点头,做奸臣残害忠良,自然要遭受报应的。
贾充道:“所以,莫说胡问静名声极臭,根本不在意被人打脸这种不痛不痒的事情,只说能够被人压了风头,从风口浪尖到默默无闻,从此刺杀她的人只剩下了往日的一成,胡问静放鞭炮庆祝还来不及,哪里会觉得受到了委屈和迫害?”
贾充笑道:“这奸臣啊,一点都不想被人知道的,越是默默无闻越是好。”
贾混皱眉,这么说,这司马攸难道反而是在帮助胡问静了?
贾充慢慢的道:“不好说。”
“胡问静的麾下明明有女县令数人,有女将数人,为什么朝廷只说大缙只有一个女官?”
“朝廷提拔女官数人,刻意针对胡问静,天下多少女子会以为打脸胡问静是个成名的诀窍,蜂拥而上,这胡问静又能不能忍受每天被人打脸一百次?”
“若是胡问静终于忍无可忍,暴怒打了乃至杀了前去打脸的女官或贵女,事情又会如何?”
“若是胡问静身边的女官女将女吏见他人打脸胡问静都扬名天下,成为了正经朝廷命官,会不会对胡问静离心离德,想着打脸胡问静而后自立门户?”
“若是那些企图打脸胡问静的贵女被胡问静羞辱后自尽,会不会有门阀寻胡问静报仇?”
“这些只是针对胡问静的最肤浅的事情,再往深刻想呢?”
“司马攸明知道胡问静的地位不会有丝毫的影响,却依然煽动整个朝野针对胡问静,是不是隔山打牛,项庄舞剑?”
“朝廷日渐稳定,司马攸忽然挑起针对荆州刺史、四十九个辅政大臣之一的胡问静的风潮,是不是想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借胡问静吸引众人的注意,其实做出更大的事情?”
“或者,司马攸就是想要示好胡问静,拉拢胡问静呢?胡问静年纪轻轻已经是一方大员,朝廷重臣,偏偏又有些伶俐,抛弃女子和平民的身份,这朝中年轻一辈有几人比胡问静更有资格成为朝廷栋梁?司马攸若是拉拢了胡问静,为公可以让朝廷未来的三五十年有个肱骨大臣,为私可以有三五十年的得力盟友。”
“若是胡问静认为司马攸和卫瓘比司马炎和老夫更有未来,直接叛变,这司马炎从此再无复辟机会呢?”
“这苏小花是蜀地人,大缙对蜀地和江东之人处处防备,孙秀能征善战却被屡屡无故降职,陆机才华闻名天下却不曾征辟,司马攸真的敢用苏小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打着让胡问静斩杀苏小花的目的?”
“蜀地偏远,人心不固,会不会有人见苏小花声名鹊起,投奔苏小花,司马攸只需要盯着苏小花就能将蜀地不服之人一网打尽?”
“胡问静崛起过□□速,出身又有些诡异,胡问静的背后是不是有曹魏、孙吴、刘蜀的痕迹?胡问静与蜀地的苏小花相遇,会不会露出破绽?”
贾充随口说道,这些事情根本不用思考,一口气可以说几百个。
贾混汗流浃背,只觉自己就是那朝廷的九成蠢货之一。
贾充道:“所有看似简单的错误的毫无作用的事情背后一定有深刻的用意,老夫目前还没有看清司马攸的真正目的。”大家都是高手,哪有对方一动手自己就知道对方的目的的道理,唯有见招拆招了。
贾混总算没有笨到家,道:“所以,才会有那些旗帜……”他之前一直搞不明白贾充和司马炎是不是脑子有病,小女孩子拿胡问静刷名誉,学胡问静扯大旗,他们参与其中简直是扯胡问静的后腿,直到此刻才知道贾充和司马炎是故意把水搅浑。
贾充笑了:“老夫不知道司马攸的目的是什么,但是捣乱比建设容易了何止万倍?只要老夫把这件事情变成闹剧,这司马攸能够选择的余地立刻就少了许多。”他微笑着,他和贾南风率先放出“太尉贾充的救命人”、“皇太后的最好闺蜜”等等评论之后,这司马炎立刻领会了,放出了绝世大招,“脚踢先帝司马炎”,这拿胡问静刷名望的事情就更加的可笑和不可测了。
贾混慢慢的道:“其实,这中间多少有些怕胡问静过于激动,想要提醒她的意思吧。”胡问静终究是个女孩子,又唯我独尊惯了,身边还有贾午这类从小被人捧在手掌心的愚蠢贵女,若是被一群女孩子跑到面前打脸刷名誉,胡问静只怕很难忍得住气,搞不好就反应激烈了,若是杀了朝廷女官、门阀贵女什么的,这事情只怕立刻就要向司马攸的陷阱的方向前进了,所以贾充和司马炎急急忙忙的蹦出来告诉胡问静,这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必须冷静。
贾充认真的对贾混道:“不是!”
“若是胡问静这点小伎俩都看不破,这点气都受不了,没看清对方的圈套,被人打脸就要疯狂的报复,那么胡问静早就死了几百次了。”
“老夫和司马炎没有一丝一毫的提醒胡问静的意思,因为根本不需要。但若是朝廷之中有人这么想,低估了胡问静的冷静,那么老夫和司马炎乐见其成。”
贾混抹了一把汗水,他果然“笃厚”啊。
贾充慢慢的道:“老夫的寿元是不长了,若是老夫死了,以你的才智在朝廷之中是混不下去的,当立即辞官归隐,不要去荆州,你没有机会去荆州的,也不要回老家,去西凉,西凉才是你的活路。”
贾混终于知道贾充的意思了,道:“是,我这就安排我的子女家人去西凉。”这去西凉必须秘密行事,家人、家产、钱粮都要花时间处理。
贾充点头,微微叹气,贾南风是断断不肯离开京城的,她还做着掌握朝廷权柄的美梦呢。
“娶妻当娶贤啊。”贾充在心中默默的道,他的原配李婉只是个普通贵女,没什么脑子,但是李婉的父亲李丰是个耿直的忠臣,李婉继承了父亲的脾气,为人贤德,是个好妻子好母亲。他的继室郭槐就不同了,脾气极差,善妒,看不清时局,偏偏以为自己很聪明,以为他与儿子的奶娘有私情,杀了两个亲儿子的奶娘,结果连累两个亲儿子都夭折了,又教出了贾南风贾午两个只会宅斗的骄纵女儿。
贾充微笑着,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他自己贪图郭阀的声势。自己做的孽,终究要自己付出代价。他想了想,又道:“我去见一下郭弈,看能不能给你儿子谋一个西凉小官的职务。”贾混点头,若是没有官职难以自保,也不需要很大的官职,那会引人注目,只要在西凉武威郡或者西平郡弄个八品九品的小官就可以了,朝廷未必会有人注意到偏僻地方的芝麻官的。
贾充对得到这个小官职还是很有把握的。郭弈其实是他的妻子郭槐的堂弟,又曾经教导过太子司马衷,算是太子一系,给贾家安排一个八品小官职的事情自然是随便就能做到。只是,贾充微微皱眉,真的要通过郭弈吗?郭弈现在究竟是不是司马炎的人?他在吏部还是有其他关系的,自然也能办下这西凉的八品小官的职务,可若是被郭弈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贾充陷入了沉思。
……
枝江县外三十余里有一庄子叫做个葛衙庄,这一日,葛衙庄内数人伸长了脖子望着远处。
有人焦急的道:“已经去了五日了,怎么还不回来?”有人无奈的劝着:“莫要心急,最近商旅越来越少了,多等几日也是寻常。”
其余人也劝着,世道不好,商人越来越少了,所以或许去了更远的地方,这回来晚了也很正常。
快到天黑的时候,远处有十余人赶着驴车回来,远远地就大声的叫着:“我们回来了!”
庄子里立刻就喧闹了,村民都跑了出来,热切的看着那回来的十余人。有人大声的叫着:“葛阿毛,抢到了什么?”
那十余人远远的就回答着:“抢了些布匹!”
庄子里的人大声的欢呼着:“好!”
有人大声的叫着:“可有人受伤?”
那十余人已经到了近处,得意的叫:“只是一些小伤。”
庄子里的人欢呼的更加大声了。有人急忙点亮了火把,有人开始拉开桌面摆酒宴,整个庄子立刻变得热闹无比。
那十余人跳下驴车,庄子里的人赶上去开始搬货,一匹匹的布匹很快的堆积到了一起,有人认真的清点,有人仔细的查看布匹的成色,有人琢磨着能卖什么价格,有人取出了刀伤药和绷带,娴熟的给受伤的人处理伤口。
那十余人的带头人葛阿毛得意的笑着:“那些护卫竟然敢还手,谁给他的胆子?老子一刀过去就砍翻了他!”然后拿起一碗酒水,一仰脖子大口的喝下,然后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空碗在桌上打着转。
他大声的道:“老子是个仁慈的人,没有砍死了他,算他小子走运!”
周围的人都咧嘴憨厚的笑着,他们都是厚道人,要钱不要命的,只要对方老实的抱着脑袋蹲在马车边,他们绝对只抢马车,不会碰那些车夫护卫货物东家一根毫毛的。
有人责怪着:“阿毛,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你娘还以为你被官府抓了。”村里的其他人点头,新县令公孙攒最近一直在抓盗贼,风声有些紧,附近几个村子有好些人被抓了。
那葛阿毛拍着大腿嚎叫:“这能怪我吗?这商贩最近越来越少了!我跑出老远,又等了许久,这才遇到一个小商队。”他大声的骂着:“这该死的世道,怎么商贩就越来越少了呢?还让不让人活了?”
庄子里的人一齐骂着,世道不好,商人越来越少,这抢劫都受到了重大影响。
话题渐渐的转移到了新县令公孙攒身上。
有人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公孙县令最近抓了不少人。”
有人数着手指:“桐坞村被抓了两个,龙坞镇有八个,上城棣村、白龙潭、小和山、老焦山都有人被抓了。唉,这以后怎么办呢,还让不让人活了?”
一群人一齐叹气,种地能够有多少收入,要多久才能攒钱盖房子买田地娶媳妇生儿子?虽然枝江也算风调雨顺,土地肥沃,可是架不住种地不赚钱啊,一年到头也就从土里刨一口吃食而已。想要过上幸福美好的日子就必须靠抢劫!只是这抢劫的营生越来越不好做了,经过枝江的商人越来越少,官府抓的越来越严。
葛阿毛笑着:“我听说荆州刺史老爷在江陵大力的修路,说是要……”他皱眉思索,那个词语太陌生了,他想了一想才想起来,“……对,是要‘招商引资’!这是要大力的鼓励商号开店做生意啊,若是江陵商号多了,这枝江距离江陵不过两百里地,枝江的商人能不多起来?我们只要熬上一两年,肯定能够再次发家致富的。”
他看着一群村民,大声的道:“县令老爷抓贼,那就让他抓咯,我抢劫商号,没有shā • rén,没有放火,总不是死罪吧?该坐牢就坐牢,该苦役就苦役,几年工夫就出来了,到时候家里有屋又有田,岂不是快哉?”
一群村民用力的点头,就是这个理!只要把抢来的钱财尽数用来盖房子买地或者埋在了地里,任由官府抓人,也不去花钱打点疏通,该判几年就几年,那这抢来的钱财就是这坐牢和苦役的工钱了,怎么看都是大赚了一笔。
有村民大声的道:“只要抢一次就能顶我十几年种地的收入,抢三次我这辈子的收入都有了,关上几年怕什么,官府还要管我吃饭呢。”
其余村民哄笑,就是这个道理,睡满是虫子鼠蚁的潮湿稻草,每日不见阳光,每天不做事就有饭吃,这哪里是受苦,根本是享受吗?若是被判了去挖矿也不打紧,庄稼人其余没有,就是有力气,挖几年矿出来又是一条好汉。
葛阿毛大声的道:“牺牲我一个,幸福全家人。”周围的村民一齐笑着:“牺牲我一个,幸福全家人!”
这句话可不是葛阿毛想出来的,这句话已经在枝江县附近的乡镇村子中流传了好些年了,起初没什么人支持,可后来越来越多的百姓响应。
种地收入微薄,又要看门阀老爷地主老爷的脸色,又要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像去岁洪水肆虐,那些种地的人没了收成,就算地主老爷免了佃租,一家人又吃什么?这种地是绝对靠不住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劫,既不需要交佃租,又不在乎旱灾水灾虫灾,一次成功就能吃几年,哪怕被官府抓了也不过是坐牢和苦役而已,坚持几年出来后就有房有田有钱,简直是财富密码。注1
这种地不能养活自己,抢劫可以全家受益的财富密码迅速的传遍了枝江,又向西传到了紧邻的宜都国各地。宜都国卡着蜀地到荆州的出入口,这蜀地的商人若是走水路几乎必然要经过宜都国各县,这抢劫蜀商比枝江县更加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葛阿毛打量着四周的村民,村子里还有好些人没能存够盖房子的钱财,只怕还要多抢几次。
葛阿毛大声的道:“顶多三年,一定让大家都住上新房子!”
葛衙庄的一众村民一齐叫好,举起酒碗大声的道:“饮胜!”
一些妇人端了菜肴出来,肉香传遍酒桌。
“大块吃酒,大块吃肉,这就是替(天)行(道)啊。”葛阿毛大声的道,只觉志得意满,他带领全村人发家致富,可谓是上应天意,下顺民心,众望所归。
有人夹着大块的猪肉,嘴里唾沫横飞:“大家伙儿都记住了,抢劫的时候千万不要动手shā • rén!能不伤人就不伤人。一来shā • rén是重案,衙门一定会着重追查,抢劫却是小案子,那些外地来的商人在枝江待不久的,只要那些苦主一走,哪个衙门有空去管?二来shā • rén要偿命,抢劫就是坐牢,我们没道理为了钱把自己的脑袋赔上对不对?三来这商贩若是死了,以后谁敢走这条道?给商贩留条活路就是给我们自己留条活路。那些梁山贼寇就是不懂这个道理,杀尽了商旅,结果没商旅敢从梁山经过,他们要吃要喝,没有商旅吃什么喝什么?只能抢劫城镇,这就惹怒了官府了,结果完蛋了不是。”
一群人乐呵呵的听着,这些话枝江县每个村子的人都会说,听都听腻了。
有人站了起来,举着酒碗大声的道:“大家都记住了,若是衙门找上了门,千万不要反抗,不过是坐几年牢,何必坏了规矩?也不要认其他案子,只管认下有人证物证的案子,其余案子千万不要认。”
众人大声的应着老生常谈,自顾自的喝着酒肉,聊着八卦。一些孩童在酒桌上拿了肉吃了,又跑去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