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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人人都怕贾南风(1 / 2)

已经过了贾充的头七,灵堂中没了前来吊唁的亲友故交,冷冷清清的,唯有几个白灯笼在寒风中晃荡。

贾南风呆呆地坐着,泪水在眼眶中打滚,除了父亲去世的悲伤,还有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她知道贾充临死前还要主动背叛大缙,将胡问静扶上皇帝的宝座的原因是为了她和贾午等人考虑。

贾充与胡问静之间是合作关系,这个“合作关系”曾经是用来显示贾充的度量的,胡问静不过是九品小官,有什么资格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贾太尉合作?这“合作”不过是表明贾充和胡问静都是聪明人,而且从本质上而言谁也不是缺了对方就无法生存,两人互相利用是双赢。胡问静借此表明她是dú • lì的,与贾充不是主仆关系,可以随意与其他人合作。而贾充借此表明他对新生代以及寒门子弟敞开大门,只要有能力来者不拒。

贾南风相信京城中有眼睛的人就能看清贾充和胡问静的“合作”是极其缺乏“合作”的基础的,一头大象与蚂蚁有什么好“合作”的?合作只存在于相等的体量之间。她很乐意对胡问静表示居高临下的友善,掌握巨大资源的太子妃对九品女官的友善是风度,是姿态,是宣传,是作秀,唯独缺少诚意。这点不仅仅贾南风知道,胡问静和所有人都知道,总不会真有人以为九品官可以和太子妃平等相处吧?

随着时间的变化,贾家的实力不断地减弱,而胡问静的实力却疯狂地增加,到了司马炎逊位后双方已经开始成为了同一数量级的盟友,而世事无常,贾家和胡问静之间的实力对比开始颠倒,贾家隐约已经成了胡问静的依附,胡问静多贾家不多,少贾家不少。没了贾家,胡问静还有一群寒门和草根手下。

贾南风曾经对胡问静的手下们很是不屑,论才,胡问静的手下没有人写出一篇华丽的骈文,很多人只是勉强粗通文字,莫说遍读四书五经了,琴棋书画一样都不懂;论德,胡问静的手下做过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是修桥铺路?是赈灾施粥?是给皇帝大臣写劝谏的书信?胡问静的手下只有暴力对待百姓的恶名,这“德”是绝对没有的。一群无才无德的人也配当官?用京城的豪门大阀的贵公子贵女与胡问静的手下相比肯定是秒的结果,简直是欺负人了,但就算从大缙朝九品中正制中随便抽个九品的乡贤也肯定比胡问静的手下们强上一些。

贾南风一点不觉得胡问静能够成大事,一个小乞丐带着另一群乞丐能成什么大事?只有精通四书五经,琴棋书画,各种礼仪的帅哥美女才能够成事,这是所有人公认的规则。贾南风曾经对胡问静的审美鄙夷到了骨头里,明明已经有钱了,已经是朝廷大员了,为什么还要穿着灰不溜秋的衣衫,浑身没有一点点首饰,也不做个漂漂亮亮的发型?看看怀里永远藏着糕饼,床头永远堆着无数蔬菜糕饼米面的小问竹,贾南风认为胡问静穷怕了,所以守财奴的特性发挥到了极点,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花,必须悄悄地埋到地里藏起来。

就这么一个来自大缙最底层的女子,也配成大事?

但就是这个最底层的,不懂琴棋书画,不懂社交礼仪,不懂道德廉耻,名声散发着恶臭的女子竟然掌控了朝廷,一群乞丐竟然凭借集体农庄制度颠覆了精英治国的核心理念。

贾南风对此有些彷徨,唯一说服自己的理由就是胡问静对待贾家,对待她的态度自始至终都一样,好像恭敬,又好像满不在乎,好像亲近,又好像小心翼翼万分提防。贾南风对这个态度很满意,不考虑这个态度是不是合适,没有发生变化就是好事,说明胡问静与贾家依然是“合作伙伴”,此刻胡问静明显比贾家拥有更强大的实力,但那只是暂时的,贾家门生故旧无数,深入大缙朝各个角落,只要时机一到,贾家立刻就能发力拥有比胡问静更强大的实力。别的不说,只要贾家一声令下,二十四友立刻老老实实的给贾家写歌功颂德的文章,这声势是胡问静的小黄文能够比的吗?

贾南风认为胡问静很有可能是贾家掌控天下的开路先锋,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胡问静能打,但是没什么文化、修养、仪态和道德,典型的下等打手,定然是要受制于人的,司马懿司马炎的武力值都是菜鸟,但那些能打的高手也就是侍卫和猛将而已,何时见到以武力值高低决定谁是大佬,谁治人谁治于人了?

贾南风从来没有想过要卸磨杀驴,胡问静在贾家最危难的时候不离不弃生死与共,与贾家的关系是极其深刻的,贾南风一定会让胡问静风风光光的做个大官,生生世世富贵闲人。

但这个美好的,具有良心的,双方都有好处的计划破灭了。

贾南风眼眶中的泪水落了下来,脸上微微一热,很快就变得冰凉。

贾充不断地提醒她必须重新看待贾家与胡问静的关系,必须以胡问静为主,而贾家为辅!

贾南风若不是心中存了孝道,若是说这些话的是荀勖之流,她立刻一个巴掌甩过去,胡问静也配让堂堂的太后为辅?

但贾南风也承认贾充说得很深刻,很有道理。到了此时此刻,已经不是贾南风愿不愿意承认了,现实就是胡问静比贾家更具有力量,洛阳朝廷的军队大半都在胡问静的手中,除了洛阳之外,洛阳朝廷的势力范围内的城池尽数是由胡问静的手下掌控着,甚至洛阳的粮食多少也要依赖胡问静从荆州运输。

掌控着一起的胡问静已经不是贾南风以为的跟班了,形势倒转,贾太后已经是胡刺史的跟班了。

贾南风不是一个愚蠢和不识时务的人,她看穿了现实之后决定老老实实的蛰伏,司马家的崛起已经向天下人表明了一个家族一个门阀一个朝廷的兴旺不需要依靠武力,而是依靠智力和政(治)手腕。贾南风认为在这方面她有巨大的优势,贾家,荀勖家,以及洛阳无数的官员,洛阳外无数的门阀都会支持她,而不会支持草根胡问静。胡问静想做皇帝,只管去做,她绝不会与胡问静对抗,她只需要暂时忍气吞声,逆来顺受,慢慢地夺取权力,架空胡问静就好,胡问静做了一次曹操,她可以做一次司马懿的。而且胡问静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接班人。曹操还有一群儿子侄子孙子可以接班,胡问静的接班人在哪里?朝廷的大臣如荀勖之流必须考虑胡问静若是哪一天死在了战场之上,谁做二世?小问竹?只会玩耍,一点点利益规矩都不懂的小问竹能接班做二世?从朝廷的稳定看,贾家取代胡问静才是最好的结果。贾家的人口比胡问静多得多了。

贾南风在贾充的无数次提醒、暗示、公开劝说之下,已经打定了主意学习司马懿,潜伏十年八年甚至二十年,肯定可以看到胡问静后继无人,不得不托付给贾家,然后贾家摇身一变建立了贾氏王朝。

贾南风如此坚信或者说麻痹着自己,人心中有气却不得发泄,有一个长期的忍辱负重的计划可以在最大的程度上压制内心的暴躁,并且爆发出强大的为了明天而奋斗的力量。

但是贾充的死却打破了贾南风的最后一道心灵防线。

贾充临死都在为胡问静筹谋,不惜承担叛主的恶名,遗臭万年,这真的只是为了她贾南风和贾午考虑?若是真的为她们考虑,有没有考虑过让她们两个为女帝呢?哦,这个要求太高了,贾南风承认她从来没有想过做女帝,她只想太后干政,司马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她不干政谁干政?但就算她和贾午无法成为女帝,贾家必须做好十年二十年蛰伏的准备,贾充有必要把自己钉死在“叛贼”的耻辱柱上吗?贾家有了两次背叛皇帝的名声,贾南风贾午以及第三代还有什么脸面崛起?人人都会指着她们大笑:“这就是背叛了两个皇帝的无耻之徒贾充的女儿贾南风贾午。”

贾南风悲愤无比,她可以忍受高高在上的贾太后成为前朝太后,可以忍受在胡皇帝的新朝做个普通女官,但是她无法忍受父亲在背后捅了她一刀,摧毁了她以及贾家后代的名声。贾家后代背着“两次叛主之人的后代”的名声,生生世世都无法翻身!

贾南风的眼中又流下了一道泪水。她知道父亲贾充第一次弑君是为了向司马炎表态,就是这一次弑君让贾充成为了司马炎的最信任的臣子,华丽的成为了大缙朝的太尉,权倾天下,她知道那是贾充为了未来做出的选择,作为寒门子弟的贾充不如此做怎么能够出人头地?朝中大臣无数,哪里轮到贾充成为司马炎的心腹?

但是,父亲贾充为什么要第二次背叛皇帝?贾充快死了,对贾充本人毫无好处。贾南风差点就怀疑胡问静才是父亲的女儿,不然至于毫无好处的承担恶名吗?

贾南风脸上冰凉,滚烫的泪水飞快的风干,然后带走她脸上的热量。父亲到底有没有考虑过子孙后代的未来?贾南风闭上了眼睛,心中的悲愤成了哀伤,父亲在临死前还在教导她看清自己与胡问静的差距,这对子孙后代的爱不是假的,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坑害子孙后代,那么父亲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父亲痴傻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贾南风想着荀勖所言,父亲早已油尽灯枯,为了她们考虑才付出了巨大的痛苦强行撑到了现在。所以,父亲在最后的那段时间已经头脑不清醒了,回想起了对他人生中影响最大的事件,以为此刻正在为司马炎登基扫除障碍。

贾南风泪水又流了下来,心中哀伤却又平静。是的,一定是这样。父亲以为在完成向司马炎效忠,抓住崛起的机会,所以才会安排人手为胡问静称帝。贾南风捂住了嘴,父亲的心中一定把胡问静当作司马炎了,所以才会只宣布废除了司马遹的帝号,建立新朝,可新朝是什么国号,胡问静的登基大典等等统统都觉得那是“司马炎”早就考虑好的事情,无需他插手。这才会有了如今这个不是大缙,却也没有国号年号帝号的狗屎新朝。

贾南风深深地呼吸,强行遏制了心中的悲伤。所以,她和贾午贾谧贾混始平等人不知不觉的被已经糊涂了的贾充坑了一把。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啊。

但贾南风对此深信不疑,不然无法解释贾充的古怪行为。现在她要考虑的是如何扭转这次的损失。

从大局看,胡问静称帝不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她可以联合其余人重新建立新朝的。贾南风默默地思索着,她现在手中有很多牌可以打,仅仅做皇帝的人选她就可以推出四五个更合适的人选,比如司马遹是司马王朝的正统皇帝,在废弃后重新登基一定会让司马家的王侯欢欣鼓舞;比如贾谧继承了贾家的传承,贾充的门生故旧一定会支持;比如她或者贾午做了女帝,洛阳的门阀和官员肯定会支持,贾家从她开始已经是豪门了,绝不会损害门阀的利益。

然后,军方会有什么反应?官员会有什么反应?地方会有什么反应?

贾南风细细地思索,胡问静崛起的太快,地盘扩张太快,人员架构严重不足,她有太多的牌可以打了。

一股凉风吹拂在她的身上,她微微打了个颤。她不会杀了胡问静的,她只想让胡问静看清楚贾家的实力,认真地做个贾家的跟班。贾南风自信地想着,她治理国家的手段比胡问静厉害多了,怎么会搞得这么乱七八糟。

……

洛阳城中,几个人在一间破烂的屋子里坐着,没有茶水,没有仆役,案几都是缺了角的破烂货。几人毫不在意,他们又不是来喝茶的,这个破烂的屋子才是最好的谈话场所,绝不会有人想到他们在这里讨论关系到天下未来的大事。

几个人都蒙着脸,虽然彼此相识,但是谁知道是不是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发觉也不会被识破,他们也不称呼彼此的真实姓名,只以代号相称。

“丁酉”低声道:“贾南风很不满胡问静称帝,心存反意。”其余几个人微笑,贾南风怎么可能接受胡问静骑在她的头上?

“丙子”笑道:“贾充丧心病狂,贾南风自然是无法接受的。”其余几个人点头,大家都以为贾充要自立为帝,没想到贾充脑子有病,放着皇帝不做,反而拥护金牌打手胡问静当皇帝,这根本是脑子进水了,以为可以成为公主的贾南风自然是感觉受到了背叛。

“辛丑”笑道:“只怕这贾家和胡问静的联盟要分裂。”其余几个人认真地点头,老大死了,家产没有给长子却给了小儿子,这家里肯定立马四分五裂。

“丁酉”道:“若是我们抓住机会,是不是可以联合贾南风?”其余几个人却皱眉迟疑不决。半晌,“丙子”道:“贾南风其人骄横跋扈,无才无德,与她联合有辱我们的名声。”其余几个人见有人带头,急忙附和道:“对!我们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抛头颅洒热血,成功之后定然名留青史,若是被贾南风掺和进来如何向天下人解释?若是被天下人以为我们违背祖宗家法与一个恶妇勾结,这完美无暇的义举岂不是成了笑柄?”贾南风和胡问静一定会被历史大书特书,揭穿她们丑陋(荒)淫的人生,遗臭万年,他们谁也不愿意与这两个人有什么牵连而污了自己的名声。

“甲辰”忽然道:“有件事我一直很在意,胡问静狼子野心早有谋朝篡位牝鸡司晨之心,岂会没有准备,为何此刻改朝换代之后却没有国号,没有年号,没有帝号,更没有登基大典?这次胡问静的称帝太过荒唐,什么礼仪规矩都不懂,简直是山贼造反,不像是贾充做得出来的,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一群人一齐点头:“不错!纵然胡问静不懂登基的流程,贾充难道还会不懂?这胡问静称帝如此草率,疑点重重。只说贾充在胡问静不在洛阳的时候宣布胡问静为帝就是最大的疑点。”

众人皱眉苦思,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丁酉”道:“难道,这是贾充故意的?”他盯着其余人的眼睛,缓缓地说出心中的揣测:“贾充其实不想谋朝篡位,他没有儿子,谋朝篡位对他有什么好处?让司马遹继续做皇帝才符合贾家最大的利益。但是胡问静一心称帝,贾充眼看阻止不得,索性乘着胡问静不在洛阳,提前暴露胡问静的称帝野心,但凡有识之士都会从新朝没有国号,没有年号,没有帝号,没有大赦天下等等事情之中看出贾充对胡问静的不满,继而团结在贾充的身边。”

这个揣测打开了其余人的新思路,“甲辰”道:“不错!这才可以解释为什么贾充离奇暴死了。嘿嘿,刚刚扶持胡问静当皇帝,转眼就死了,这个时机实在是太巧了,若是其中没有猫腻谁信?”“丙子”慢慢地道:“定然是胡问静的手下看穿了贾充的阴谋,所以一杯(毒)酒让贾充自尽了。”其余人冷笑点头,贾家的势力与胡问静纠缠极深,不能单纯的清洗,所以才会用比较柔和的手段让贾充无疾而终。

“丁酉”道:“如此就能解释为什么贾南风对胡问静很是不满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贾南风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众人重重点头,眼中精光四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只要坐看贾南风和胡问静厮杀,那么他们就能抓住机会夺取巨大的权力,进而取代胡问静。

“甲辰”低声道:“眼看风云际会,我们是不是能够化龙就看此刻,大家千万要小心谨慎,莫要露了行迹。”

众人点头,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扬眉吐气一展宏图的机会,怎么可能轻易地葬送在了自己的手中?众人无声无息地从破屋子的各个角落退了出去,破屋之中很快安安静静的,唯有地上的尘土痕迹才显示曾经有人在这里秘密的开会。一个蒙面人忽然出现在屋子之中,到了一个案几前,细细地扫去了痕迹,又将一些尘土洒在上面,一眼看去这个案几从来不曾有人坐过。他这才放心,又无声无息地离开,小心翼翼地注意到四周没有人,这才撕掉了蒙面巾,露出一张年轻稚嫩的脸,低头快步离开。

一炷香之后,破屋中众人的言语和行为尽数放在了荀勖的案几上。“……杨九公子道,‘贾南风很不满胡问静称帝,心存反意。’……王十二公子道,‘只怕这贾家和胡问静的联盟要分裂。’……荀十七公子去而复还,遮掩了他的痕迹,这才离开……”

荀勖默默地看着报告,真心觉得荀家新一辈都是废物真是太好了。他微笑着:“这么喜欢过家家,老夫让你玩得更开心点。来人!将荀十七拖下去打二十大板,十日内除了野菜粥什么都不准他吃!”

几个仆役急忙道:“是!”心里奇怪十七少爷怎么就惹了老爷了?有仆役低声道:“难道是荀家最近对老爷不怎么恭敬,老爷想要杀鸡骇猴?”一群仆役点头,定然是如此,荀家那些族人欺人太甚了,老爷终于发怒了。

书房内,荀勖给王恺写信,写了几行后又直接放在了蜡烛上烧掉,道:“来人,去与王恺说,你家的孩子再不管管,你家要死光了!”几个仆役惊愕地看着荀勖,这些话不太好传啊。荀勖怒气未歇,厉声道:“不用遮掩,就这么说!”一群小辈平时想要玩过家家无所谓,爱怎么瞎琢磨就怎么瞎琢磨,难道朝廷大局天下大势还会因为几个小子的瞎胡闹而改变?但此刻正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时刻,荀勖不愿意看到一丝丝可能会影响大局的变化,一切都必须扼杀在源头之中。

花园中传来了荀十七的惨叫声,荀勖心中微微高兴了一些,他看着报告上的文字,长长地叹息,他真是猜不透贾南风的思路,贾南风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摆出一副受了巨大委屈的模样,为什么一脸的被父亲抛弃的悲凉?荀勖完全不能理解贾南风的心,贾家与胡问静自己是合作关系,初期起了巨大无比的作用,可以夸张点说,没有贾充在背后努力,胡问静绝对到不了如今这个地步,但是如今已经相反了,没有胡问静,贾家分分钟就完蛋。大缙朝的太后、傀儡皇帝司马遹名义上的母亲,仅仅这两个名头就足够无数人吞噬贾南风了。

荀勖叹气,贾家大势已去,在胡问静的新王朝中唯一的资本竟然是在“胡皇帝年幼身陷草莽时曾经大力协助”,哪怕不考虑“大力协助”这个词语美化了多少真相,仅凭这“从龙之功”贾南风能够呼风唤雨吗?这“胡皇帝年幼身陷草莽时曾经大力协助”会不会反而被胡问静嫌弃和憎恨,认为受到了贾家的欺压,看着贾家就愤怒?或者贾南风贾午仗着这“胡皇帝年幼身陷草莽时曾经大力协助”的大功屡屡以功臣和故人自居,无视君臣礼仪,最后惹得胡问静大怒,被胡问静杀了全家?贾家想要在胡问静的新朝真正的站稳就必须有拿得出手的大功,不然贾家只能是悬崖跳水般的衰弱。

荀勖冷笑着,“悬崖跳水般的衰弱”真不是胡乱用词。除去完全是感情分的从龙之功,一朝新建,对皇帝而言最大的功劳是开疆拓土,这功劳一定在武将手中,贾家一根毛都沾染不到。次一等的功劳是筹措粮草稳定后方,这功劳都在集体农庄内,贾家又一次一根毛都沾染不到。再次一等就是在京城制定政策,稳定国家,这功劳他荀勖有份,可贾家竟然又没分。贾家剩下的人真的是各个废物啊,正儿八经的功劳竟然一件都没有,贾家能够在胡问静面前说上话的统统是感情分,贾南风、贾午、司马女彦、贾谧等人与胡问静姐妹的感情不错,有同患难的经历,这些经历可以保证贾家不作死就不会倒霉,但是不能保证贾家荣华富贵。新朝建立之后只有感情分,而没有一丝实际功绩的贾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群武将开始封王封侯,一群集体农庄的文官开始进入六部,而贾家的人只能得到一些看似显贵却毫无实权的职务,比如散骑常侍什么的。贾家还想门前若闹市?还想宾客踩断门槛?做梦去吧!

荀勖叹气,贾充真是果决,毫不犹豫地赌在了扶持胡问静称帝之上,胡问静或许不在意推翻司马遹的恶名,但是有贾充代劳,胡问静难道还能不感受到贾充真挚的忠诚之心?有这功劳在,胡问静有很大可能在封赏贾家的时候提高十七八层。若是为了胡问静而第二次叛主的贾充的后人都没有得到胡问静的妥善照顾,谁敢替胡问静卖命?

但这个心思多半瞒不住胡问静,所以贾充只能赌胡问静看在他死了,看在他一心为了子孙后代,看在他一直坚决的支持胡问静的面子上,容许他挖个小小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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