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从燕珂进宫那会儿下到现在,地上虽还没积雪,但青冈地砖已经被融化的雪水沾湿。
朝莲目光不经意往这边一扫,一眼就看到披着红色斗篷站在路边的燕珂,她身后是一株开得正盛的寒梅,傲立在枝头的花骨朵顶着一簇薄雪,鲜艳欲滴,却不及树下的她半分好颜色。
燕珂的视线跟朝莲撞上,一人神色清冷如故,一人眼中平淡无波,仿佛是两个素不相识之人。
紫袍老者又跟朝莲说了什么,朝莲侧过头去回话,燕珂也收回了视线,跟那带路的宫女一样垂眸看自己脚尖。
朝莲从她身旁走过时候,似乎是在回答紫袍老者,一句音色清冷的“也好”传入燕珂耳膜,仿佛是一朵雪花飘入了耳蜗。
真是好听的声音。
跟初见时一样。
燕珂唇角弯弯,眼中多了些许自己都说不清的情绪,只不过最后通通变成了释然。
也好,只当曾经的喜欢都是年少时的荒唐罢。
带路的宫女没发现燕珂的神色变化,在朝莲一行人走远之后才道:“看样子国师跟文少师他们是去御书房那边,太子殿下也该选伴读了。”
燕珂知道宫女这话是在说给自己听。
成为太子伴读,不仅意味着天家的恩宠,将来也会是太子近臣。
她三弟燕钰跟太子年纪相仿,如今正在国子监念书,十有bā • jiǔ会被选为太子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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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此番在征集粮草上虽有失责,但李太傅若执意要保,兵部尚书暂时怕是拉不下马来……”文绍棠一面走一面同朝莲说,久未听见朝莲回话,不由得抬眼看他:“国师?”
朝莲回过神,平淡道了句:“这大昭的江山,还姓沈。”
语言再温和不过,却让文绍棠这在朝为官数十载的人都有几分不寒而栗。
是了,李家在朝堂上的势力再盘根错杂又如何,但李太傅年事已高,圣上却正值壮年,太子仁爱敦厚,甚得民心,等李太傅百年之后,李家还不是树倒猢狲散。
这么一想,文绍棠觉得绊倒李太傅一党不过早晚的事,他宽心道:“看样子东宫近日会有喜事发生了。”
朝莲侧目,飞雪落在他银白的发丝上,一时间竟叫人分不清,是雪花白,还是他的发丝更白,“此话怎讲?”
文绍棠笑呵呵道:“方才路口遇到是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她身边的小姑娘应当是哪位大臣家中的千金。皇后娘娘能让身边的大宫女亲自给那小姑娘带路,约莫那位就是准太子妃了。”
文绍棠不认得燕珂,只当她是哪位大臣的女儿。
朝莲下意识想起了方才碰面时,燕珂那双半分波澜没有的眼。
她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