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珂顿住脚步,心里只觉一阵怪异。
朝莲巴不得同她不要再有任何往来,今儿个是怎么了?
她折身回去,接过朝莲手中的药瓶。
朝莲因为久病而有些过分白皙的手指,一勾一拉便解开了自己衣襟的系带。
从前同他下棋的时候,燕珂就知道他的手指纤长好看,她陷入往事里有片刻失神,朝莲拉下衣襟把半个背部露给她时,抬眸便瞧见燕珂正有些失神地望着他。
方才在屋内听见她同这部落少主说话时,心底莫名升起的那一丝不快,就这么奇迹般地消散了下去。
他没多少血色的唇角轻抿,微微颔首道:“有劳。”
“咳。”燕珂不自在轻咳了一声,视线落到朝莲露出来的背部,看到他白皙的皮肤上好几团青紫,眉心不由得拢了拢。
这些青紫,显然是他护着她从沙丘上滚下去时摔的。
一时间,燕珂也说不清自己是愧疚居多还是懊恼居多,心底没来由地烦躁。
这人是不知道自己身体什么样么?
就非要逞强?
药油得用些力道揉进皮肉里,淤血才能尽快化开。
燕珂常年习武,掌心覆着一层薄茧,虽不至于硌人,但用了些力道在朝莲背部推拿,触感还是格外明显。
她自小身板就结实,掌心永远都是温热的,相反朝莲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是微凉的。
燕珂时常觉得,她这位有着天人之姿的小师叔,就像一块易碎的稀世琉璃。
揉药油时按压淤青处疼得厉害,朝莲除了眉头锁紧了些,全城一言不发。
等燕珂给他上完药,就发现他面色比之前还差些,显然是忍痛忍的。
她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但这一刻看着他面容苍白无一丝血色的样子,心口还是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他其实一直都对她很好,除了无法接受她的喜欢。
但本质上他这也不算做错了。
他有他的道要坚守,自己不过这红尘一介俗人罢了。
这一刻燕珂突然觉得,错的一直都是她,他当他的溪安真人就好了,不该入这十丈软红。
收捡药瓶时,燕珂一直低着头,不曾看朝莲。
“师叔。”要离开时,她突然叫他。
“嗯?”他拉上衣襟,侧过头看她,银色的碎发披了满肩。
哪怕虚弱,他的嗓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冷好听。
可能这一刻是真的放下了,燕珂只觉往日聚在心口处的那股郁气也跟着没了,一切都变得坦然而平静。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从前是我错了。”
朝莲喉咙里有一瞬间发紧,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么?”
有点像哂笑,又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
燕珂道:“师叔往后不必再避讳珂,珂只把师叔当长辈看。”
她没注意到,朝莲在听到这话时,脸色比先前还难看几分。
但他只道:“再好不过。”
这个回答有些刻薄,不似朝莲一贯的作风。
燕珂琢磨着,朝莲该不会以为她是想以退为进?故意这样说只为了能正大光明地接近他?
这个认知让燕珂有点恼,不过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因此在朝莲说了那句话后,她没再发一言,出了帐篷。
大不了以后还是能有多远就避他多远!
她不知道的是,她离开帐篷后,朝莲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
草原上的冬夜比起关内还冷些,燕珂穿了羊皮衣,坐在篝火边上,夜风刮过时还是感到一阵寒意。
还好今夜部落为了庆祝,举办了篝火宴会,不然大晚上的她在帐篷外度过,还是有点惨。
天麓在这里似乎变得极低,一抬头满天都是星星。
算算日子,关内再过两天就是元日了。
距离萨蛮王庭还有一天半的路程……
燕珂拿着树枝在篝火旁的灰堆里格外专注地写写画画,扔下那截树枝时,她神情已经变得格外坚定。
过了今夜,唐九他们若是还没找过来,就说明他们应该是按原计划在往萨蛮王庭进军,毕竟她若找回了地图,没找到大部队,必然也是朝着萨蛮王庭去,在路上同唐九他们会合。
如今的变数就是朝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