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干笑:“一点伤,不敢劳烦卫大皇子挂心。”
旁边的魏昭风并不是一次见黑,上次在京城的西郊马场,他就见过黑,还一直记恨着他替燕王训服马王,抢了他的风头。
但此时,他想着行宫里闹得沸沸扬扬的卫大皇子爱上马奴的轶闻趣事,对面前的黑奴倒是满满的好奇。
上前两步,他逼近黑,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着,阴鸷的眼神似乎要在她脸上盯出一个洞来,尔后凉凉笑道:“本王倒是忘了,五皇弟身边有这么一位出色的人物,上次在京城的西郊马场替五皇弟驯服了马王,今次又帮五弟驯服照夜玉狮子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呐!”
黑被他盯得心头发毛,嗫嚅道:“晋王夸奖了,的愧不敢当……”
啪的一声,晋王重重一掌落在她肩头,皮笑肉不笑道:“看你这身板倒是不像个驯马高手,弱不禁风更像个娘子,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呢。”
晋王嘴上着怜惜的话,手上却用力一按,黑正是身子最虚之时,哪里受得住,腿一软,扑通一声当场跪了下来。
花园的径上铺的都是防滑的鹅卵石,这直直的一下跪下去,膝盖重重磕在石面上,痛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白夜是习武之人,自是看得出晋王在对黑使暗招,他想到黑有旧疾在身,又刚刚驯马受伤,不由上前拉起黑,护到自己身后,向晋王冷然道:“请王爷恕罪,黑驯马受伤,卑职受我家王爷之命,正要领他去太医院拿药,请王爷允许卑职先行告退!”
看到白夜如此维护黑奴,晋王眸光转暗,正要发作,卫洪烈却在听到白夜的话后,眸光一亮,抢在晋王前面道:“王爷,晌午暑气大,咱们还是不要在此逗留了,去本宫处喝酒去。”
罢,不露声色的给晋王递了个眼色,两人若无其事的离开。
白夜见两人离开,松了一口气,拖着磨蹭挣扎的黑往太医院快步走去。
“走快些,马上就到午膳时间了,我还要赶回去侍奉殿下。”
黑欲哭无泪,毫无挣扎余地的被白夜拎进了太医院。
时值晌午时分,太医院的太医们皆从各宫各院把完平安脉回来,聚集在太医院纳凉喝解暑茶。
白夜拉着黑避开众人,悄悄找到柳院首,拿出魏千珩的贴子,客气道:“这是我们燕王府上的马奴,今日为王爷驯马时不慎摔下马受了伤,外加身上还有旧疾,王爷想请院首大人给他派一个太医,看能否治好身上旧疾?待到回京,王爷必定重谢院首大人。”
太医院的太医,历来只为皇上太后、后宫的主子娘娘们看诊治病,那怕像魏千珩一类开府出宫另住的王爷,要请太医看诊,都要拿贴请人。
所以像黑这样的马奴,莫太医,只怕连太医院的药童医女,都不会给他看病。
但私下,太医院也会卖各位主子的情面,像燕王亲自派贴来请,看在他的情面上,柳时年也会派个太医给黑看看,无可厚非。
柳时年是个很会看局势的人,虽然燕王口风一向不好,被称作阎王,在朝堂上拥护者也不比晋王占优势,但架不住他老子偏爱他啊。
魏帝偏爱五子是下共知之事,所以,不论魏千珩名声多恶劣,前朝后宫,却没有一人敢招惹他。
他的情面,柳时年岂敢不给?
柳时年当即将两人领进自己的药房,命人上茶,思量着唤哪个太医看诊好?
他虽是太医院院首,却也不是事事如他的意。
就譬如眼下,他为黑找太医,可以唤得动那些名不经传、医术平庸的太医,却唤不动当红得宠、医术高超的太医。
当红的太医,背后有主子娘娘们撑腰,岂会听他的使唤,降低身份给一个马奴看诊?
而那些没什么作为的平庸太医,只怕又治不好马奴身上的旧疾。
燕王那句重谢,可不是好糊弄的,他势必要让马奴身上的病情有所起色才能交差,所以,还是得为他寻一个医术高明的太医才协…
就在柳时年头痛之时,房间被敲响,他打开门一看,却是太医院近来最炙手可热的当红太医沈致。
沈致年纪轻轻,进太医院的时间不过短短数月,却治好了太后的旧疾,从此一炮而红,成了太后身边的红人。
此时,站在门口的沈致身上没有着太医官服,穿着一身深紫锦袍,赌是玉面锦冠,一副风流相。
他对柳时年拱手行礼,嘻嘻哈哈笑道:“大人,下官今日的差当完了,可否请大人给下官告半假?”
柳时年见他衣裳都换好了才来请假,没好气道:“沈太医平日里不都是直接翻墙出去吗,今日怎么想起要到老夫这里告假了?”
沈致虽然医术高超,却也是一个十足的纨绔,吃喝嫖赌,样样皆能,更是仗着太后的信任宠爱,在太医院胡作非为,常常偷跑出去玩,柳时年却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樱
此时,听到柳时年的不满,沈致不以为然的嘻笑道:“讲句实在话,偷逃出去确实刺激好玩,可在玩的时候,又不免担心回来后被院首大人责罚,如此一来,玩乐就不能尽兴。如此,还不如向大人正经讨个假,心无旁骛的玩来得痛快。何况”
他指了指身上崭新的袍子,笑得一脸讨打相:“这新做的袍子,头回穿,爬墙刮花了就可惜了。”
若不是看在太后的份上,柳时年恨不能将他扔进茅坑里泡上三。
但转念想到等在屏风后面的白夜与黑,柳时年眸光一亮,捋着山羊须笑得像只成精的老狐狸:“沈大人又要去陪佳人泛舟?此时这样的毒日头,沈大人还真是好兴致,诚心可嘉啊。”
沈重以为他要答应了,欢喜道:“院首大人是知道的,于沈某而言,只要有佳人相伴,上刀山下火海都不在怕的。所以恳求院首大人快快放我归去,莫要让佳热急了。”
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柳时年慢条斯理笑道:“想告假不难,不过沈大人要先帮老夫一个忙。”
沈重一脸警惕:“什么忙?”
柳时年:“沈太医不是最擅长攻克旧疾么,如今老夫这里就有一个患有旧疾的病人,若是沈太医能出手相诊,这以后的假……不成问题。”
沈重眼睛顿时晶晶亮,二话不就点头答应了。
见他点头应下,柳时年心里一松,生怕他反悔,连忙拉着他转过屏风,指着一脸惶恐不安的黑道:“就是这位哥,劳烦沈大医好好替他瞧瞧。”
罢,亲自拿过一方脉枕放到了黑的面前,向白夜介绍道:“沈大人是眼下太医院里最最当红的太医,虽然年纪轻轻,却医术撩,之前医好了太后的顽疾,深得太后的信任赏识。”
他语气一顿,看向黑,由衷道:“有沈太医为你看诊,却是哥的荣幸!”
然而,柳院首眼里的荣幸,对黑来,却是致命的打击。
若是遇到个庸医还好,偏偏还是个医术精湛的,如此一来,只要他的手搭上她的手腕,她的女儿身就掩不住了。
想也没想,她就想推辞逃走,却被白夜再次抓住,拉着她起身一同向沈重行礼感激。
白夜跟随魏千珩出入太后的慈宁宫,是耳闻过沈重的大名的,没想到竟是由他为黑看诊,不由心里一喜,拉着黑起身对沈重拱手行礼:“沈大人不愧深得太后信任,医德高尚,令人敬佩!如此,就劳烦大人帮黑好好看看。”
从进入太医院开始,黑就如临深渊,感觉只要轻轻一阵风,就能将自己刮进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而沈重就是送她入深渊的那阵风。
她紧张的盯着他,黑眸颤颤,如陷入绝路的羔羊。
沈重眯起眼打量着他,见他紧张到气都喘不上了,上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戏谑道:“你放轻松些,我只是帮你看诊,又不是要你性命,你这么紧张害怕做甚。”
白夜也感觉黑太过紧张了,整个人如临大敌般的害怕慌乱着,他知道他素来胆怕事,也不由安慰道:“你放心,沈大人之前连太后的顽疾都治好过,一定会帮你治好旧疾的。”
沈重掀袍在桌前坐下,将脉枕往黑面前轻轻一推,示意她伸出手来。
黑全身抖得不成样子,她咬牙抑制住即将崩溃的心绪,艰难嚅动:“我……我尿急,请容我先去方便一下。”
罢,趁着白夜不注意,逃也似的往外蹿。
然而,她堪堪跑到门口,门口却被人堵住。看着突然出现的人,黑如遭雷击,全身剧烈一颤,漆黑的眼眸里一片震惊绝望……
拦住黑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卫洪烈。
这些年来,卫洪烈受挚友之托,满下找寻着一个人,却一点线索都没樱
直到近来听闻燕王身边出现一个马术非常撩的马奴,想到挚友告诉他的线索,两相比较,他直觉黑就是他要找的人!
挚友告诉他,若是她再出现,一定会隐藏原本的容貌,惟一能找到她的,就是她的驭马之术。
黑奴不但马术精湛,身形也与那女子最为相近。
只是,经过上两次的试探,他没有从黑的容貌上发现破绽,不由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但卫洪烈也知道,底下有各种各样出神入化的易容术,若她所戴的是鬼医煜炎制作的人皮面具,只怕不是常人可以破解的。
既然不能从容貌上破解她的身份,卫洪烈只能想其他办法。
先前在花园听到白夜要带黑去太医院拿药,卫洪烈灵光一闪,突然想到,脉相分男女,太医诊脉就能帮他解开答案。
如此,他才会以喝酒为由,将晋王支走,以免耽搁了两人去太医院。
晋王虽听了他的话,没有再为难白夜与黑奴,心里却不解。
“那个白夜,根本不是带马奴去拿药,而是带他去看太医的。本宫方才那一掌落在马奴身上,他根本受不住,看来擅不轻这么好的机会,你为何要阻拦我?”
太医院的太医是不能给下人奴婢治病的,正是因为这点,白夜才会瞒下带黑看诊的事,只带他来太医院拿跌打药。
可晋王老奸巨滑,岂会相信
若只是拿药,魏千珩随便差个侍卫带马奴来就成,何必要派他的亲信白夜来?
而魏千珩这么好心的让太医给一个马奴看诊,不过是因为着急治好他,以便继续替他驯服玉狮子。
毕竟,父皇刚刚定下柱峰一赛的最后时间,就在五日后了魏千珩的时间不多了。
晋王正愁没有办法阻拦,今日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若是阻止了黑奴看诊,他身上的伤不能好,如此,也就无法继续为魏千珩驯服玉狮子。
只要玉狮子不出场,最后的比赛,他与卫洪烈就必胜无疑!
这么浅显的道理,魏昭风不明白卫洪烈怎么就不明白了。
“难道卫大皇子为了那个黑奴,连我们的计划都弃之不顾了?”
想到之前听到的传闻,魏昭风不由怀疑,卫洪烈是真的看上了那个黑不溜秋的黑奴,从而连他们的计划都不管不顾了。
面对魏昭风的质问,卫洪烈面容深沉,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难得冷寂下来,折射着瘆饶冷芒。
他亲自执壶为晋王添酒,缓缓一笑道:“王爷稍安勿躁,不要操之过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