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一回,赵弘检秀才的名声算是塌了一半,连书院里的夫子不知是不是有所耳闻,都对他隐有不满。
赵弘检心里憋气,在这些指指点点中,对桑家当日做法也有了两分怨气。
便是要分说,为何要在书院门口?为何要在当着同窗的面?白白毁了他这么经营多年的形象!
可即便是有怨气,他还是咬牙东拼西凑筹措了五十两银子,又特地备了四样点心、两匹布并两坛酒,雇车登上桑家门。
进了门见桑父并桑材三兄弟没一个有好脸色,桑家女人哀声叹气,连几个孩子都哼一声背过身,再不见从前的乖巧懂事,心里不由讪讪。
他跟着桑家人进了堂屋,放下东西,长长一揖,“桑伯父桑伯母、几位兄嫂,都是在下不对,耽误了桑妹妹……”
“哼!”桑父面色不悦,“使不得,我们庄户人可当不起秀才老爷的拜!”
“伯父......”赵弘检赔笑道,“您这是哪的话儿,便是没有亲事,桑家多年来待赵家的恩情,侄儿铭感五内,永不敢忘,无论侄儿是什么身份,在您这儿就永远是您自家子侄!”
桑父似有感触,扭头看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检儿啊,我可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竟然这么伤我的心,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都说女婿半个儿,我敢拍着胸脯说,这些年对你可比对我那三个儿子还要好,结果……你就这样对我桑家吗?”
赵弘检也想起幼时的事,平心而论,桑伯父对自己确实是当亲儿子的。
那年冬日冷,自己被两个小子推到雪坑里,生生冻病了,他娘担心惹来事,他们娘俩为难,只在家哭两声便息事宁人,桑伯父知道自己委屈后,却抱着自己打上那两个小子家里,硬是为自己讨回公道。
幼时,他也是拿他当过亲长辈的,想到此赵弘检心中难过,又见桑伯父满脸沧桑痛心,更是愧疚,一撩衣袍跪了下去,结结实实磕了个头。
桑父等人唬了一跳,这小子心高气傲,没想到还真跪下了,此时虽恨不得让这小子跪上几个时辰,可想到小闺女说的事,忙给桑材使眼色,桑材会意,一脸着急上前扶他起来,“这是做什么?好兄弟,别这样别这样,我爹拿你当亲儿子,你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
赵弘检抬头见桑父果然着急地站起身,心里那点不自在也没了,只道,“我与伯父磕头是应当的。更何况退亲一事,我赵家多有不对。”
过了许久,桑父才摆手,“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志向远大,一心在科举上,也是我闺女与你没缘分,既然要退亲,就退吧!”说罢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
桑母却道,“既然要退亲,咱们就按正常来,只是你娘亲为何没来?此事该由长辈商议,正式断开才对。”
“家母......家母身体不适......”
“身体不适?是不想来受气吧?”
赵弘检面色尴尬,其实他娘倒是要来,还说要带人好好治治桑家,尤其是知道自己筹措了银子要送过来,更是气得倒仰,在家里破口大骂,骂的话实在难听,她要是来了,今儿退亲未必能成,只怕和桑家的仇越结越深。
“算了,娘......”丁氏拉拉桑母袖子,桑母忍气道,“行,你只管把信物还回来,当年你家送来的定礼我们一样不少给你带回去,权当两家没这门亲事!”
赵弘检心知桑母生气,忙道,“本就是赵家不对,如何再好要定礼,桑妹妹怎么说也是我妹子,这定礼便当是给妹妹的添妆了,还有这些,点心给几个孩子甜甜嘴,布是给伯母嫂子们,酒是给伯母并兄长们,这......”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轻轻往桌上一放,“这是我与桑妹妹的赔礼,还请伯父伯母务必收下!”
小周氏在后面看着那荷包,眼睛都亮了,苏氏拽住她摇摇头,那边桑父已是勃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当我桑家是贪图你这银子吗?还是要拿这银子来买桑赵两家十几年的情分?”
赵弘检忙摆手,“不是不是,伯父,这是给桑妹妹......”
桑父哪还听他解释,指着三个儿子气道,“把他赶出去,不许他进来!快去!”
桑树桑柏早看这小子人模狗样心里不爽,听这话,拎起赵弘检带来的东西,就将人往外推。
赵弘检心里又好笑又无奈,心道桑伯父还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古板,先前那样都不曾赶自己,偏拿了银子出来就气成这样,他越气,赵弘检心里越要将东西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