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夫人的话很准,不过第二天,许家的夫人就领着许家郎君和一些礼品来登门了,邀请姜夫人和良玉明日去往县城外的一处庄子里游玩。“那处庄子原是我的嫁妆,我让人在里面栽种了满满一庄子的花,别有一番风味,恰好现在是彭蓉花开之时,便想来邀请你们去庄子上散散心。自热季开始,我便一直困在这城里,像个笼中的鸟雀儿一样,脾气都日益暴躁了,唉!”
许家夫人坐在了姜夫人和良玉的中间,时而看着姜夫人,时而看着良玉,亲切极了,嘴里说话也是带了放松的语调,好像是在跟认识了多年的朋友聊天一样,不会过于客气,却也不显怠慢。
姜夫人跟许家夫人聊着,两人倒是相谈甚欢,言语间不掩笑意欢趣,良玉也时而能说上一两句,倒是那许家的郎君,除了刚刚进院子时简单客气的问礼之外,却是再没搭上个话,只一直在旁边坐着听。
按理来讲,这时候应是稍显尴尬的,可那许家郎君却是一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倒是很适应这样的场景,嘴角挂着得体的笑意,一双眼睛温温和和的,瞧见良玉看他,耳际染上了红晕,却对着良玉点了点头,如此,良玉倒是脸上隐隐发热了。
稍显狼狈的跟许家郎君点了一下头,快速的移开了眼神,却瞧见了许家夫人笑意更甚别有一丝意味的笑容,懵了一下,便低下了脑袋。趁着低头,良玉闭上了眼睛,心里忍不住唾骂自己:
怎么就这么没用呢,人家不是就点了个头吗?上次不是还好好的很稳当吗,怎么今天忽然调转了个儿呢?都是许家夫人,功力太深,说不得,那许家郎君就是受了许家夫人指点!.
许家夫人和姜夫人又聊了会儿,许家夫人方才提出告辞,姜夫人挽留许家夫人和许家郎君在家里用午膳,被许家夫人推却了,“改日再来,今天还得回去安排一下明天去庄子上的事情,保证让你们玩得开心尽心才好。”
说道此,许家夫人又瞧了瞧良玉,调侃道:“最好是让良玉喜欢的想要长久住在我那庄子上才好!”
第二日,良玉和姜夫人等人尚在吃朝食,许家夫人派过来的马车便已经候在了门外,随着马车而来的,还有许家郎君。
姜夫人邀他进来一起用朝食,许家郎君只拱了拱手,“多谢孙师娘,在家里已用过朝食了,此时,孙夫子应是也还在家中,学生在县学时,也曾蒙先生指点过一二,学生想去拜见一下孙夫子,不知可方便?”
姜夫人失笑,“这有什么方不方便的,能有学生记得他,他开心着呢,快进来吧!”
良玉、孙夫子、小天和三儿还在正房里用着朝食,姜夫人引着许家郎君一进来,小天就偷偷跟孙夫子告状道:“夫子,就是这个人,姨母说这个人是要来娶良姐姐的!”
声音不大不小,屋内的人都听见了,孙夫子舀着粥的瓷勺子碰了下碗,清脆的发出了“铛~”的声音,接着便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招呼进来的许家郎君道:“许家郎君来了!”
良玉:……第一次有一种家里养了个熊孩子的感觉。
良玉一点都不想去看许家郎君是什么表情,便只顾着低头用自己的早膳,耳边听着许家郎君给孙夫子打招呼。
“学生见过孙夫子,多年不见,夫子风貌依旧,精神更甚从前,学生却无所长进,实在有愧于孙夫子的教导。”
孙夫子放下手里的吃食,起身笑呵呵的扶起正在给自己行礼的许家郎君,引着他坐到一旁的椅子上面,两人对面而坐,许家郎君略显局促,像极了做错事见到了班主任的学生,孙夫子给他倒了一杯茶,悠悠谈道:
“许家郎君莫要妄自菲薄,咱们读书之人,修的不一定是那官场名利,君不见gāo • guān厚禄中也有那蠹虫之流,市井深处也藏着那满腹经纶之高人,读书非一日之功,自然也非一路之窍,走自己喜欢的路,走自己适合的路,其他的,便也不必多深究了。”
许家郎君听了孙夫子一言,眼眶一红,竟似要落下泪来,“夫子,不瞒您而言,我自来对正宗的典学书籍不感兴趣,偏对那杂文怪志、地理人文独有情钟,县学时,我还尚能勉强平衡两边,去了府学以后,课业加重,我竟是抽不出半分时间照顾自己的喜好,偏偏我花了大把时间在那正典书籍上,学考成绩依旧是没有半点起色,我……”
谈及灰心之处,许家郎君哽咽不能语,小天瞧了,又偷摸摸跟三儿说道:“你瞧,好大个人居然哭鼻子,羞羞羞,我以后这么大绝对不哭鼻子的。”
良玉:……这饭吃不下去了。
“走走走,不吃了,赶紧的,我送你们你们俩到简叔那儿去,简叔昨天可说了,今天要好好检查你们俩这段时间的成果,看你们每天有没有认真……”
良玉一手拽一个,领着小天和三儿两个人赶紧出了院子,良玉的声音渐渐淡去,姜夫人也赶紧走出了正屋,将正屋留给了孙夫子和许家郎君。
许家郎君被孙夫子一席话引起的满腔悲伤之情在这一系列外在影响中也慢慢消了去,这时候也不好意思起来,竟然当着这许多人哭泣鼻子来,真是羞愧啊!
“夫子,学生失态了!”许家郎君低着头,用袖子掩着自己的面孔,恨不得地上有个缝给自己钻进去才好。
“无妨,人言武者破境,文者破心,当前的困境,未尝不是另一种生活方式的打开,你且随心一段时间,也许就会有另一番见解,问题不解自破也未可知呢!”孙夫子安慰道,心里也想起了自己在官场中不如意的那些日子,不由对这许家郎君多了几分同理之心。
许家郎君很是感动,这一番话,他曾说过于他在府学拜的夫子听,夫子却只言他求学之心不够真切,令他去除杂念,方可有成。可他却一直做不到,每天都觉得自己身上以及心里压了千斤重石,无人理解,不曾想孙夫子会是第一个理解了他的长者师者。
“夫子,学生谢谢您,真的谢谢您!”他站了起来,深深的给孙夫子鞠了一躬,久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