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倒是一幅半点不在意的样子,看着就像前几天在学校里脸色苍白的人不是他一样,“嗯。”
陆野看着他没心没肺的样子,微微叹口气,没有再问。
沈延终究还是要慢慢习惯出门的。
而且今天还有沈初画和申半梦的道歉。
他的眼眸里闪过一抹暗色。
吃了早餐之后,陆野就开始收拾书包,去接水的时候,小孩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活像是个还在学走路的小孩子。
陆野觉得好笑,侧过头看他,还没等他说话,小孩儿就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陆野挑眉:“嗯?”
小孩儿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小声说:“放糖。”
陆野失笑,依言拿着杯子去了厨房,一转眸,这祖宗还是跟着他的,“怎么了?”
沈延从他身后探出了脑袋:“多放点。”
陆野顺手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多放什么啊,想长蛀牙?”
这小孩儿一看就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一双漂亮的柳叶眼直直地盯着他手里的动作,看他夹了两三颗冰糖就要准备把被子盖上,声音急了些:“再放两颗再放两颗再放……”
然后在陆野盖上了盖子之后渐渐失了声,眼眸里浮现出了一抹浓厚的失望。
陆野看得笑了,伸手捏了捏小孩儿的耳垂:“这么失望啊,沈哥,兔子耳朵都搭下来了。”
沈延不想理他,“哒哒哒”地跑出去,自己到玄关处弯腰换了鞋。
不知道是不是陆野感觉错了,沈延的状态好像比他们上次出来的时候好了一点。
不是说他不怕了,他还是怕的,但是身体的应激反应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他们到操场的时候秋雾已经薄了很多了,像是轻烟一样缠绕在排队站在操场上的学生身上。
操场上人太多,陆野带着沈延去责罚高和他们班主任的面前逛了一圈之后,就拉着沈延站在了操场的边缘。
这儿和主席台齐平,等会儿申半梦和沈初画在上面念检讨,第一时间就会注意到他们。
很快,前面优秀学生的国旗下演讲讲完了之后,话筒就到了责罚高的手上。
“上周,两个女生非要说高三的一个男生碰到了她,把开水洒到了她的手上,我当时没说什么,现在,让她们自己自己上台来讲清楚。”
他的脸上看不出别的什么表情,声调也平平的几乎没有起伏,但就是如此,才充分地体现了他的心情恐怕不太友好。
台下的学生们也感觉到了,交头接耳的声音渐渐地小了下来,还有不少人踮着脚够着往主席台旁边看。
站在申半梦后面半步的沈初画握紧了手里的检讨,死死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眼里的黑色几乎就要涌出来。
沈延,陆野。
你们给我等着。
接触到责罚高的目光,她又急忙扯出了一个浅浅的笑。
责罚高把话筒递了过来:“你们谁先上去?”
申半梦转头看了一眼沈初画,眼里微微带了些歉意:“我先吧,老师。”
她接过话筒,准备走上去。
沈初画顿了顿,拉住了她,示意她把话筒给自己,轻声说:“我先去吧,半梦,这样……”
申半梦自觉懂了她的未尽之言,颇有些感动,犹豫地看着她。
沈初画直接话筒拿了过来,看了她一眼,不急不缓地走上了主席台。
当她走上去的一瞬间,她仿佛就听到了下面的同学议论她的声音。
“那不是我们年级13班的沈初画?”
“对啊,你不知道啊,上个星期申半梦被沈延推了一下,开水烫了整个手背呢,看着可吓人了。”
“诶,那现在她们要干什么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是你不知道啊,但是我在现场看着的,申半梦被烫的那只手当场就起了水泡……”
那些声音仿佛化作了黑蓝色的海水,毫不留情地把她整个人淹没,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现在这些人虽然都不是在怪她,但是……
不敢想象,等着她上台道歉说完了之后,他们会怎么说她。
她上过这个主席台无数次,但是不是因为比赛就是因为演讲和领奖,只有这次!
是因为这种事!
都是因为申半梦那个蠢货!还有沈延和陆野!!
她猛地一把将手里的检讨书攥紧。
——不。
不行。
但几乎是下一瞬,她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这份检讨书是先拿给责罚高看过的,她为了应付责罚高老老实实地写了的,但是。
——她也没说要照着这个念啊。
她就不相信,责罚高会当众拆穿她一个女生。
这样一想,她肉眼可见地淡定了许多,上前了一步,向着下面的学生们工工整整地鞠了个躬。
不过她一抬头,视线就猛地顿住了。
“!!!”
那是。
沈延和陆野!!
他们居然站在那儿!
她眼里的恨意翻涌,紧紧地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他们就是在看她笑话!
可能是她停的时间太长了,下面学生们交头接耳的声音渐渐地越来越大。
站在主席台旁边的责罚高皱了皱眉,拿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闭嘴,讲什么?!”
学生们“嗡嗡”的声音瞬间就像是被堵了回去,操场上又安静了下来。
沈初画脸色微微带了些苍白,看着颇有种弱柳扶风的感觉。
她勉强扯了扯唇,露出了个笑:“大家上午好。”
“今天站在这里,我是要跟沈延同学道歉的……”
她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段,大致就是,申半梦被烫了,没看清楚,她又太担心她,所以就误会了沈延,而且就是个误会,她已经道歉了,希望沈延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之后,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责罚高,见他脸上还是没别的表情,微微勾着唇笑了笑。
果然是这样。
哈。
现在虽然责罚高对她的印象肯定是不太好了,但是她起码保住了在同学们眼里的形象。
她还特意关注了一下下面的学生们的反应。
“啧啧啧,沈初画也太惨了吧。”
“她这完全是被连累的啊。”
“说真的,换作我,要是是我闺蜜被烫了,我肯定也得不管三七二十一骂那shǎ • bī一顿。”
“而且就沈延那个腿,他不是有点问题吗?有时候走快了我都看他一瘸一拐的,说不定就是他碰到了申半梦了呢?”
“那她们俩还道歉……”
听到这儿,她眼里隐藏的笑意悄然浓了几分。
就是这样。
就应该是这样。
但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她还没有从主席台上走下来,就听见责罚高拿着话筒帮她“补充”:“这样,刚才沈初画没有说清楚,我帮她说两句。”
“申半梦被烫到这件事是事实,但是是她不惜伤害自己要污蔑沈延,先不说沈初画同学是不是知情的,但是这件事确实伤害了沈延同学。”
“而且,故意用伤害自己这种事来污蔑别人,这是很严重的,学校也选择严肃对待这件事。”
“反正一会儿也要说的,我一起说了吧,我们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件事的性质过于严重,决定对沈初画和申半梦同学做如下处分。”
“沈初画同学警告处分,申半梦严重警告。”
“你们不要觉得这没什么,都已经高三了,虽然处分最后要是表现得好都能消除,但是,这东西是要写进你们的档案里跟你们一辈子的。”
“希望你们能以此为警告,不要再做这种事。下面,请申半梦上来念检讨。”
沈初画眼前一黑,下意识地抬头去看责罚高,却见他放下话筒就往操场边缘走了。
她猛地收紧了自己的手指,脸色苍白了几分。
……
另一边,陆野一边欣赏着主席台上沈初画的“表演”,一边细细地关注着自家小孩儿的反应。
怎么说呢,他家沈延的反应似乎……
有些过于平淡了。
少年眸色淡然地注视着远处的主席台,纯黑色的瞳孔格外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