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发呆中,某一瞬间,哗哗的流水声和浸没过手指的冰凉触感激回了我的意识。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女孩儿。
湿漉漉披散下来的的柔软黑发将清隽的面孔衬得愈发孱弱,身上穿的黑色衬衣本就超越了我的尺码,更别说这是男人的款式,我的身板难以撑起这件一百八十公分的男装,它的下摆盖住了我的一截大腿,将同为黑色的亵裤藏在其下,除此之外,我身上什么也没有了。
所以说当初我是为什么买这件衬衣来的……哦对了,因为它打折……它便宜……
我现在在干嘛……哦,我在洗手……
可我不是刚洗过澡么,我为什么还要跟这儿洗手……
刚刚洗完澡出来之后,路过盥洗室的时候,看着洗手池,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鬼使神差地站住了,开始洗手……
喂喂冷静点儿啊北渺,你在干嘛……
虽然我的理智已经对我此刻的行为表示震惊,但我还是不停用沐浴露、香皂、洗面奶、洗手液……我所有能够用来洗手的洗漱用品轮番洗着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洗着……这双曾被亲朋好友老师同学还有出租车阿姨交口称赞长得漂亮的手已经被洗到泛出苍白颜色,再这样下去要掉层皮了……
夕凉她现在……应该在客厅里吧……
糟了,为什么脸上有点儿发烫……耳朵也发烫……
我抬头一看就惊得睁大了眼。
为什么我脸都这么红了?为什么耳朵也红了?再这样下去要红到脖颈上了……
是不是天太热了……我靠这都快入秋了还热个皮皮虾了啊……还是什么热病发作了么……
我终于停止了将要演变成自残行为的洗手,关掉水龙头,扯下毛巾擦干了指上的水。
夕凉在阳台。里面没有开灯,夕凉坐着一只木制的板凳,仰头看着窗外的夜月。她穿了件白色的T恤——那是她第一次来我家时穿我的第一件衣服——披散着色如生漆的长发。
说来有趣……我初见她时这人身无寸缕,之后一身白得耀眼的精致古服却也不是能穿到外面去的衣服。而今日她那件汉朝的嫁衣也同样如此。在我家的时候,她竟然总是只能穿我的衣服。这人一身孑然清冷的古意,仿佛前一刻还打着画伞漫步在长安的街头巷尾,却无意中一步就跌落了千年,迷失在钢铁巨兽的现代城市里,又被我捡回家中。
这人有鹤瘦松青的风骨,坐得腰背挺拔,夜色中好似薄薄有层月光,晕着她颀长的背影轮廓。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出了神。
这姑娘总是……坐的这么直,好像有谁逼着她似的,刻在骨子里的端正。我忽然想到,她是不是很累了……不只是非常孤单,也非常疲惫了吧。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