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惊讶地瞪大了眼,就想起了从前郁齐书嫌弃她动不动就爱哭,又攀上爬下狗洞里钻进钻出太野了,精力过于旺盛,曾给她讲过他有个比她还小两岁的妹妹,教得如何好,是京中高门贵女中淑女的典范,真正做到了“笑不露齿、行不摇头、坐不露膝、站不倚门”,就是膝盖磕破皮也硬是咬牙不吭一声,哪像她常咋咋呼呼的,叫他头疼。
芦花记得自己当时评价说:“这不是傻子吗?”又吧唧吧唧地例举了好多傻子做的事情,把郁齐书好像气得语塞,不知如何反驳,只说“你放屁”。
那时齐书已来她家多次,两人很熟悉了,齐书被她带坏,也不是个“淑男”了。
还说他妹妹的名字,是他也曾做过状元的外公,还是皇帝老师给取的,希望妹妹以后长成婉约柔顺、温柔美好的样子。
所以---
“你是齐书的妹妹齐婉?”
女孩儿脸上的怒意顿消,眼底闪着惊喜的光:“你竟知道我?”
芦花咧嘴一笑,“嗯,你哥哥给我讲过你。”
郁齐婉疑惑:“你们才成亲,他就给你讲过我了?”
“呃……”
这件事可说来话长,而且言多必失,芦花只好含糊其辞:“长夜漫漫,昨晚我主动问的他,想了解些夫君家里的情况,他就跟我说了些。”
“哥竟然愿意对一个才见面的女人说他家里的事情,看来下人们说的都是真的,我哥真的被你迷住了。”郁齐婉怅然,嫉妒地说:“我哥现在喜欢你,他本来最喜欢我的。”
“……”芦花脸色绯红。
郁齐婉皱着眉头绕圈儿看她,“还以为你长得貌如天仙呢,结果土包子一个。难不成我哥原来是喜欢土包子这种类型的女人?”
芦花又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摆,将衣服上的褶皱拉平。可是无济于事,手一松,该皱的地方还是皱。
郁齐婉话锋一转,“不过,表面看着呆呆傻傻的,心机倒重。”
诶,这可从何说起?
芦花抬头,看向已经转身继续往前走去的郁齐婉,提脚跟上,口中忍不住驳道:“这你也是听下人们讲的么?齐碗,凡事还是要自己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才好做评判,这样对我也公平些。”
郁齐婉回头冲她哼笑了声,“昨晚我牵你的手,你勾引我。”
“啊?”这次芦花真的呆傻了。
郁齐婉得意道:“你捏我手背呢。”
电光火石,芦花想起来了,惊呼:“昨晚是你同我拜的堂!”
她忍不住好笑,急忙解释道:“我哪里是勾引你?我当时就是觉得怎么牵我的这只手滑滑腻腻的,柔弱无骨,比我的手摸起来还舒服?不太相信这是男人的手,就控制不住自己捏了一下。哈哈,抱歉抱歉,让你误会了。”
郁齐婉对这个解释似乎挺能接受,没说什么,闷头往前走。
过了会儿,芦花听见她瓮声瓮气地道:“二姨娘说让你抱只公鸡拜堂,我娘自然不允。我哥又没死,叫他媳妇抱只公鸡拜堂成亲算怎么回事?后来就说让我代替哥哥同你拜堂,迎你过门。”
原来如此。
她就是很奇怪嘛,昨晚抓着她的那只手滑腻柔软,原来是她素未谋面的小姑子。
芦花对这郁齐婉生出亲近之意,快走几步,几同她并肩而行,一路说好听话讨好她。
“齐书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你,你还是他最喜欢的妹妹。”
“是吗?”
“是呀,他还讲你是京中的淑女典范呢。长得好,生的好,知书达理,温柔可人,想要娶你过门的人家,委托的媒人都快要踩烂你家的门槛了。”
说着话,见身旁的郁齐婉突然停下了脚步。
芦花抬头看前面,发现好像已经回到了郁齐书所住那院子,正要跨进月洞门去瞅一眼确认是不是,听见郁齐婉在身后道:“有下人在,我就不进去了。你自回去吧,别再乱走了。要去哪儿,找个丫头婆子给你带路。”
芦花凝神听,院子里果真有肆无忌惮的调笑声。
芦花奇怪,有下人在,怎么就不能进去了?这是什么讲究?
她看向郁齐婉,想问一下,却见她脸现悲戚。
芦花不知其意,小心翼翼道:“怎么了?是担心哥哥吗?他肯定没事的!我一定把他照顾好,你放心!”
郁齐婉朝她眼白一翻,冲冲地道:“你又不是大夫!”
“我---”芦花只好客气地邀请一下,“真不进去看看你哥哥的情况吗?他真的没你想象的严重。亲自看一眼,也好放心。”
“他没事就好。”
“那你---”
郁齐婉看芦花似乎还想劝,摇头道:“我喝了酒,进去叫那几个碎嘴婆子发现,肯定给我娘告状的。”
原来是为这。
芦花登时失笑,“你大清早就喝酒,还是女孩子,的确是不太好。”
“你懂什么!”郁齐婉再度呛声。
“……”芦花无语。
这就是郁齐书口中的淑女?
郁齐婉望着月洞门,良久,才闷闷地道:“虽然因为他,我被人退婚了,但是我不恨他。我只是有点伤心罢了,我喝点酒,一醉解千愁,过几天就好了。哥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你别给他说。我嫁不出也没关系,我就在家,希望哥哥将来不要嫌弃我老姑娘还待在娘家吃闲饭。不过,我相信哥哥一定不会嫌弃我的。我只愿他长命百岁,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齐碗……”芦花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郁齐婉转向她,眼底也盈盈地溢满了泪水,“管好你自己,照顾好我哥,其他的闲事都不要管!”
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芦花目送郁齐婉消失在走廊尽头,方擦开眼泪,抬腿就要进院子,一道喝骂声传入她耳朵里。
“臭小子,你动作快点呐,我们还有一大堆衣服要洗呢!”
芦花探头看。
郁齐书那屋门外,两个婆子干站着,还有一个正抬手咚咚地敲着左旁那间厢房门,极不耐烦地冲屋里喊。
片刻后,房门打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儿一壁穿着衣服,一壁匆匆走出来,卑微地躬身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大娘,今儿是我不好,睡得太沉了。”
“在干嘛?睡得跟死猪一样,都等你半天了!”
“大娘,真的就只是太困了,昨天我忙乎了……”
“啰嗦!清箫,你小子动作快点啊!”
“一定一定!”
叫清箫的男孩儿说着话,接过一婆子手里叠得整齐的衣物,抬手要敲门,一婆子道:“我们看过了,大少夫人不在里头,你直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