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花一口气跑出郁府,沿路畅通无阻,没人出来追她拦她。到了大门口,看门的大爷竟然还主动为她打开大门。
她不觉悲从中来,眼泪花花地捡着大路继续一路狂奔。
太阳正在落坡,四野腾起了袅袅炊烟,远处的山脚下也开始薄烟青雾弥漫。还有归家的黄牛哞哞的叫,孩子的歌谣、犬吠、大人的呼唤,都声声传入耳中,一派宁静祥和的田园牧歌归家图,叫芦花恓惶。
她缓缓停下了脚步,回望来路,郁家已经离她很遥远。
墙高八尺的重重宅院隐没在黯淡的暮色里,已溶成深色的一片,看不清楚详细轮廓,唯有飞檐翘角十分醒目地挂在深蓝色的天幕中,尽显出它们安静秀气的曲线美,但也如烟似雾般缥缈。
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天色将夜,她必须要赶在天黑前找到一个落脚处。
顶着村民们奇异的目光,芦花向其中一位老者打听到离村十里地处有个驿站可供歇宿。再问清楚了出村的方向,便加快脚步径直往出村的方向去了。
“看见那棵黄桷树没?”
郁齐山带着自己商号的大掌柜薛长亭轻装简从,挎着个包袱直奔牛家村而来。
“哪里?”薛长亭站定,手搭凉棚,顺着郁齐山手指的方向眺望,“哦,你说那里,那个小土坡上么?……唔,遗世dú • lì的一棵树,很像一位傲娇的小家碧玉啊。”
“呵呵,对,就是那里。”对于薛长亭的比喻,郁齐山忍不住笑,“就翻过那个长了棵黄桷树的小土坡,前面便就是牛家村了。咱们这会儿到家,正好赶上晚饭饭点儿。”
薛长亭又四下眺望一阵,赞道:“这里山美水美,风景宜人,适合颐养天年。”
郁齐山苦笑,“薛兄,家父面前,这种话是万万说不得的。”
薛长亭笑而不语。
二人继续前行。
薛长亭玩笑道:“东家想给母亲一个惊喜,就算正好赶上饭点儿,可我不得不担心晚饭根本就没我俩的份儿啊。”
郁齐山笑道:“到了郁家,难不成还能让你今晚饿肚子么?……唔,你听那是?”
一阵紧似一阵的狗吠和女人的尖叫声传入耳中。
两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
前面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不一会儿,二人就看见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自竹林后面蹿了出来,直冲两人而来。
那女人一边不要命的狂跑,一边回头大喊大叫:“走开!---啊!啊啊!你再追我我就踹死你!你还敢再追?啊啊,别咬我啊!”
“汪!汪汪!”很快,一条大黄狗又自竹林后面蹿了出来。
那狗龇牙咧嘴,口角流涎,一直追着女人不放。
“啊啊啊,连畜生也欺负我,看我好欺负是不是?老天爷太不开眼,我是好人呐!啊对!大黄,我救过你的小黄,你儿子,你还咬我?没良心的!”
女人嘴里不清不楚嚷嚷着奇怪的话。
她穿了条襦裙,裙摆虽宽大,但是仍旧碍脚,好几次有惊无险地差点扑倒在地,狼狈不堪。她索性将裙子提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白色的亵裤,这下跑起来就跟一阵风似的。
见此情状,郁齐山同薛长亭不由得脸色古怪地对望一眼,然后心有灵犀,各自急忙弯腰,就地寻了几样趁手的土石块和木棍在手,迎面跑了过去欲要相帮。
谁知道前面的女人却一个拐弯儿,也可能是慌不择路了,急于摆脱那疯狗,她瞄着高处崎岖处跑,最后竟蹭蹭几下,动作麻利地爬上了一处田坎,约有半人高,倒也真地暂时缓了缓她遭遇的紧迫局势。
那条狗追到田坎下,直立起身体趴在土坡上往上爬,但试了几次都爬不上去,唯有徒劳地刨着土块仰着狗头冲田坎上的人直叫换。
女人得意起来,摇摇欲坠地站在逼仄的田坎上,叉腰道:“来啊,你再上来追我啊!”
受了挑衅,疯狗猛地跳将起来,几乎一蹦三尺高。
女人一惊,乐极生悲,啊呀一声,仰面栽倒在了田坎后面那块干水田里。
郁薛二人及时赶到,几下将疯狗赶跑了。
听到上面那块田里传来呻~吟声,郁齐山率先攀上田坎,往下一看。
女人歪坐在田沟里没起身,侧身揉着小腿,不知是不是土块擦伤了皮肤。
“小娘子,你没事吧?”
他蹲下身,伸手就想要将滚落在干田里的女人拉起来。
恰在这时,女人转过脑袋仰面看来,郁齐山不由得愣了愣。
白白净净的一张瓜子小脸,秀美又俏丽。樱桃小嘴儿,唇色嫣红欲滴,嘴角有若隐若现的齿咬痕迹,叫人浮想联翩。但最是动人的是她那双眼睛,水汪汪的,眼眶通红,有些肿,像是才哭过,我见犹怜。
郁齐山喉结滚动,再度将手伸出:“小娘子,你没事吧?我拉你起身。”
芦花身体往后一缩,戒备地瞟了瞟蹲在田坎上的男人。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目光十足侵略。
但芦花总觉得他的视线一直在往她手里的小包裹扫视,不禁心里打闪。
他倒是眼尖。
包裹里没啥,就两百两银子!
这人不会在光天化日下明抢吧?天还没黑尽呢!
芦花将手里的小包袱往袖子里遮了遮。
后面又爬上了一个男人,年纪比之先前这个稍大些,三十五六岁模样,看着面善,不像坏人,一上来见着她也是一愣,但随即就冲她温和地笑笑,问道:“小娘子,要帮忙吗?没受伤吧?”
“啊,没有没有,不用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