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珍宠园,这里养着的动物就需要有一些值得观赏的价值,不能脏兮兮地惹人厌,最好还要一样看上去就感觉干净到想要随便摸摸都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当然,古人大部分都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微观世界还未打开,不知道空气中到底有多少病菌之类的存在,也不知道那些动物身上会有多“脏”,随便抱抱亲亲都是很常见的,便是现代社会,知道那些常识的人不也有很多会跟宠物亲亲,还一起吃饭什么的,爱宠这件事,总是没什么上限的。
这些不是大人和纪墨能够操心的,他们两个需要做的就是打理珍宠园所有动物的毛发及麟甲,保证它们看起来的状态都很好。
这其实是大人的工作,不过纪墨来了之后,也会分担一二。
师徒名头之下相处起来,很多时候都跟父子一样,这也是为什么会有“如师如父”这样的词存在的因由。
两个长久相处下来,对彼此的秉性都有一定的了解,大人知道纪墨喜爱这个,要学这个,便也尽力满足。
在一些事情上,会让他尽可能地参与,也会安排一些活计给他,比如说给小动物洗澡这件事。
有麟甲的,如那种蜥蜴一样的动物,被抓到跟前来,用刷子蘸了水刷,宽大而柔软的刷子,一趟刷下来就能照顾到大部分的麟甲了,剩下的就要换用小刷子,细致地刷掉四肢关节处的泥垢之类的残留。
已经很习惯被洗刷刷的蜥蜴连抗议都没有,死了一样一动不动,被翻身就翻身,被调整姿势就保持调整的姿势,等到洗刷完成之后,在它后背上推一推,它就自觉移动起来,从容不迫地走到草地上晒太阳了。
“这些,是最好洗的。”
大人的手上有些陈年的伤疤,看不出是怎样留下的痕迹了,拿着刷子给纪墨说的时候,道起曾经被咬的事情,也淡淡的,像是没什么情绪的样子。
“不是说不能咬人吗?”
纪墨有些奇怪,他还记得之前大人说的,莫不是只针对猫狗?
“是不能咬,所以,哪只牙咬了我,哪只牙就给它拔了,再咬再拔,让它们都看着,若是这样还不知道改过,死了也就死了,这种不听话的东西,是不能出现在贵人面前的。”
大人语气平淡,完全不觉得所谓的拔牙之举多么残害小动物。
动物的天性不爱受这份拘束,本是应该的,可,既然要饲养,那么,就要改了它们的天性,不改就死的残酷策略之下,也许会死掉很多同类的小动物,可剩下的就是能改的了,它们的后代,也会较之前的好一些,三代之后恐怕就习惯被人类驯养御使了。
掩藏在毛绒绒的温情之下的残酷,终于揭开了面纱,御兽师的御兽,原来并不是建立在什么和平沟通或者巴浦洛夫条件反射上,而是在铁与血的压迫之下吗?
莫名想到了那段著名的武则天血腥驯马的故事,三次不驯,唯死而已。没有什么体力与毅力的较量,没有什么比拼意志和耐性的环节,或者说唯一的意志与耐性的比拼就是给与的那三次机会。
一铁鞭,二铁锤,三匕首。
不听话,就痛。
再不听话,更痛。
三次不听话,可以去死了。
这是上位者对下的傲慢,也是那些注定会执掌权柄的人对权力的理解,顺者昌逆者亡,如此而已。
至于这其中流的血和那些痛苦,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死了,没关系吗?”
纪墨轻声问。
珍宠园所养的宠物都是主人家的,换句话说,这是主人家的财产,损失了,难道不需要承担责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