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族境内的锦绣楼是凡尘最美的一座舞楼,母亲说她年少时有东西落在那里,并说她年少时认识的姐妹已是楼中的老板,只要她带着这个绣有锦绣二字的香囊就能取回。
她很庆幸自己能下一次凡尘,偷偷腥也好,不料碰到了语涵的表哥虞霸。虞霸九丈高的魁梧身材衬得她娇小可人,秀色可餐。顾名思义,他是来嫖妓的。看到霓罗袅袅婷婷走进锦绣楼,黄金锦阁中的他端起酒杯,朝老板绣娘说,就是她了。
绣娘笑着推辞道:“这我可办不到,她不是我们楼中的姑娘。”
虞霸一挥手,管家就送上一袋银子在桌上。老板娘立马说:“好说,虞大人。”
十八岁的霓罗多么天真,竟打扮得多姿妖娆进入男人**的入口。记得小时候她曾问过语涵,女人和男人有什么不同,语涵总说女人不靠男人是活不下去的哦。男人喝醉了就这样自以为是,她心里想。那蒲柳之身便有赖贵人了,她嘴里说。直到她被虞霸封锁在青楼,才知纵然你颜色倾城,纵然你心比天高,可到你凋零的那一日,花径无人来扫,只见故园残红。
那一夜,虞霸伤害了她,第一次夺走了她的清白与骄傲。在那个浮萍乱世,男人shā • rén以剑,女人shā • rén以美,人越老握剑的手越稳,而美的东西总是凋零的越快。她告诉自己要逃离牢笼,在凋零的季节来临前杀出重围,当她还美丽的时候绽放在自由的青空下。
在青楼她遇到了一个极世尊美的霸王宠姬——相瑶。
第一次见到相瑶,她正慵懒地相依在虞霸怀中,轻抛媚眼,肤色半露,放荡轻薄。见到飞雪,虞霸命令她退下,退至门口,相瑶轻伏在她耳边说道:“我见劫了,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啊!”霓罗轻嗯,听清了却不懂什么意思。难道这个女人有拉拉癖好?
“过来。”虞霸朝她招手,眼睛眯逢起来,带古怪的笑,“她对你说了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霓罗走近,被他反手一抱抱在怀中,他摸了摸嘴角的八字须,道:“告诉我,她对你说了什么,我最讨厌有嫉妒心肠的女人了。”
霓罗一笑,在他怀中挣扎了片刻,神情索落,“她说,千万别相信男人,男人在喝醉的时候和没喝醉的时候都自以为是。”
“呵呵,你还真有点意思,不愧是白旋凤**的好徒弟。”
“古语云兄弟之妻不可欺,可是你却连你的表妹都不放过。”
“在本王眼里,漂亮的女人皆可妻。”虞霸简直色心病狂到极点了,这让霓罗对这个自家最优秀的领导者有了强烈的杀心。终有一天,她要手刃他的头颅,这是他侵犯她作为自族雪公主的惩罚。
“你会有下场的。”霓罗说完,便被他按下身去,俯身亲抚,只愿身体获得来自这个骄傲少女纯雪之灵的快感,听了她的恶言,他放松略略一笑,“本王不想和你费舌。”
有天,相瑶派请人邀请飞雪来香雾阁做客。相瑶设好宴席,在帘帐飘飞中等待她。飞雪来了,正值寒冬腊月,她披着厚厚的绯色棉氅,走入暖阁。她们聊了很多,比如男人。
“男人视女人为衣服,弃女人为祸水,而却爱女人之美色,轻薄女人之志气,理直气壮,好不理亏,比如强抢民女的虞霸。”霓罗顿足坐下,还来不及喝相瑶为她泡制的美茶,便十分作气,撒气道。
相瑶细看这面前的霓罗,稚气虽在,但已是少年老成之态,忽而一切又倏忽迷离,只道:“当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就是锦绣楼的头牌舞姬,很多男人都想当我的入幕之宾,他们来了又走,但要留下一些重要的东西。这是交易,但价格双方都明白,美色、金钱、权利、情报和人命,这世上所有珍贵的东西我都交易,所有东西都是有价格的。”
“我还真想知道你和虞霸交易了什么。”
“安逸。”
“安全和逸足的生活?”
“是的,他给我华美的住所及富足的生活,并供人保护我和我的家人,只要我为他所差遣。”
“不公平的交易,凭什么女人离开男人就活不了。”6
相瑶淡笑着,不语,窗外帘卷北风,下落了滚滚雪球儿。
到了夜间,香雾楼上斜月高照,寒烟笼月。
相瑶轻拨琴弦,娓娓道:“既是知音,能否陪我小调一曲。”
“我学过抱琵琶起舞。”
“好,琴与琵琶本不是一物,但有幸能弹奏到一起,实乃缘分。”
相瑶故弄玄虚道。
她们上楼,古老木梯咿呀有声。
相瑶推开一扇扇纵深的雕花木门,光阴隔断明灭,到了第三层楼,走进室内,忽而停步。飞雪见相瑶打开一只乌木彩绘匣子,细细掀开层层软缎,蓦然看见一把紫檀螺钿五弦琵琶——相瑶将琵琶小心取出,交于霓罗,眼光热切。
霓罗惊讶,琵琶周身散发出的古老熟糯的幽香,令她十分喜欢。
“给你。”她递给她这柄琵琶,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柄红牙拨子。
“我真怕不小心弄坏了。”霓罗嗫嚅,要知道不喜欢舞琴弄乐的她小时候还没有很多弹琴经验呢。其实,除了那几次破军来冬临岛见她,嘲笑她不像女孩子,连琴音都不会弹唱,于是她便去冬临乐器库偷了一把生锈的铁琵琶出来弄,记得那时,被破军打击到了呢!
“给你,你试试。”相瑶坚持让她先弹弹。
“真的不记得是多久以前弄过这东西了。”令霓罗吃惊的是这是一把崭新的琵琶,怕是没有任何人在她先弹唱过。然而在指尖触到红牙拨子的那一刻,身体与记忆骤然有一道光束贯通,半是迟疑半是尝试。
斜抱琵琶,轻拢慢捻,十指初旋……
先有了一个音,然后一串音符飘飞耳边。侧耳默听,仿佛在幻醒人的久远记忆。
冷冷的琴音渐成曲调,舒展蔓延。
相瑶没有太多惊讶,只是衔着笑,示意飞雪继续抱琵琶起舞,转而席地而坐,俯首弹琴,笑意弥深。
夜色似浓还淡,似有扑面香雾静静晕染。
到了深夜,飞雪舞着,转着,旋着,琵琶的弦不小心弄断了,手指荒凉。
下雨了,起风了,电闪又雷鸣。夜半,她睡不着觉,静静地在灯前吟诗。远方思量的人你可曾听见——
“心悄悄,红阑绕,此情待共谁人晓。”
到了午夜夜深人静的时候,相瑶突然来访,她说:“虞霸今晚有要事离开了王府,这儿数我最大,你可以走了,这儿不属于你。”
“但是我走了,他知道后会伤害你吗?霓罗知道她喜欢她,敢于对她好,但实在没想到她会放她走。她可是霸王新宠的姬妾呢!男人玩一个女人没玩够是不会放手的。她一直都这样认为。
相瑶笑道:“生长在歌舞楼,我从小就是玩火的人,以前以美色shā • rén,现在以权力shā • rén,我知道有被烧死的危险。我只希望大火烧起来的那一日,我仍能盛装微笑。”
霓罗紧握她的手,道:“好,曲不成,人已散,小妹祝福你。”
于是,她开始逃跑。她丢了飞天羽衣霓裳,竟架不起御风之术,只能步行,一天的奔途,她跑进了黄沙漫漫的戈壁滩里。
戈壁的月亮渐渐从东升起,挂在枯倒胡杨枝头。一只马队向西而行,身前落下长长的影子。霓罗躲在胡杨树后,看清楚了他们高挂着的旗帜上大大的“商”字,小声地念道语涵从小教会她的句子——商人重利轻离别。顿时明白了这只队伍的意义所在。
顿时似有狂风骤起,携卷着千万砂石向商队扑来。霓罗想救人,便施展法术引砂石绕道而走。沙尘暴竟然向霓罗开口说话了:“小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子,竟会使用引风术?不过你的道行太浅,比不过老朽数万年的修行,我劝你还是放手吧,这批财物我要定了。”
霓罗朝他说道:“你是妖,他们是人,你的力量超过了他们,当然可以在他们面前为所欲为,可你想过没有,他们也有家人有老婆有孩子,这些通过他们勤苦赚来的财物都是他们敬老养家的法宝,如果没有了这些法宝,他们可能会饿死,会渴死,穷困会侵袭着他们的生活,苦恼会降临他们左右,你要他们怎么活呢。”
沙尘暴之妖慢慢平息,在远方收缩成一团,道:“听小姑娘这么一说,还真是年老不知窗外事,好吧,我放过他们,我累了,也困了。小姑娘虽然有些法力,但也不过是些皮毛,在这沙漠里可危险着呢,如果碰到沙漠巨蜂群,或是野兽怪兽等还好应付,若碰到狡诈的坏人或骚狐狸怪之流可怎么对付?”
霓罗清甜的笑笑:“谢谢沙尘怪老好人叔叔,我会小心的。”
霓罗一个人在沙漠里走着,天渐渐黑了,天上几点星辰闪烁,月华似水,夜空如天鹅绒笼罩一般深邃。
她渐渐困了,渴了。身上准备的干粮和皮包里的水已经用完了,她该如何是好?走着走着,她看到不远处有一潭清水,好像是绿洲,她兴奋极了,猛扑过去,可是什么都没有,只硬生生地摔了一跤,嘴里含了一口黄沙,水源和绿洲就都不见了。她气急败坏地咬牙切齿地捶打着地面。“真该死,为什么我这么倒霉。”
正在这时,一个异样的声音传来:“小妹妹,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她背后一阵发凉,起身只见一个尖嘴猴腮模样的人出现在身后。
“你是什么人?”霓罗立刻武装自己,打起十二分精神。
“不要紧张,我不会伤害你的,而且我只想和你做朋友。”那人道。
霓罗仔细打量着他,只见他瘦弱的脸上一双狡诈的细狐狸眼,小鼻孔,歪嘴巴,萝卜脚,细长的手臂,整个形象可以用丑陋来形容。她心想:人长得丑心也好不到哪去,不觉有了提防。
那人又道:“天这么黑,小姑娘怎么独自走在沙漠,这有多危险知道吗?”
霓罗郁闷地说:“我的危险不用你负责。”
那人又好心好意地说:“我也是好心帮你,不过你不要不识抬举。你知道吗?漂亮的女孩,我有一块穿梭时空的宝镜,只要你跟我回去,我可以借给你用,帮你找到你的家人,不过前提是你要嫁给我。”
霓罗真一阵恶心,让她这样一个妩媚风华的姑娘嫁一个丑陋的外加脑残废的怪物,想想都恶心,让人吃不下饭。不过在这荒凉贫瘠的沙漠里,她总算遇到了一个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有了一线回家的希望。不然,很快她就会饿死在沙漠。
于是,霓罗装模做样地询问他的名字,他告诉她他是狐狸怪,虽然人丑了一点,但是本性很好。霓罗半信半疑地跟他走着。
终于走出了沙漠,再翻过一座山,他们来到了一个山洞。洞内家居齐全,石椅石凳比比皆是。狐狸怪要霓罗坐在那张大石床上,并指挥她躺下来。经历过情事,霓罗知道这个丑东西想干什么,但为了骗得穿越时空的宝镜,她只好半推半就。她真的无法容忍一个这样一个浑身脏臭又丑陋恶心的男人从她身上索取什么,那次,尽管虞霸品行很恶劣,但至少人家有长相有钱有权势,所以她勉强能接受他的蹂躏。于是她用劲推开他,忸怩窘困道:“不嘛,你先让我看看你的宝物,这样我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
他解开衣扣,半裸着身子,道:“让我亲一口,让我摸一下,我一定给你看。”
她仍是反抗与拒绝,道:“你先给我看看,我才放心。”
狐狸怪这才披好衣服,往内堂走去,“好的,我的夫人。”
原来宝镜的外壳是一个手掌大小的荧光石,可以打开,里面是镜子。霓罗说:“给我看看,我才好相信你。”
狐狸怪把宝镜藏在衣领内,眼神狡诈,道:“不行,我怕你万一不给我了怎么办。”
霓罗假装生气道:“怎么会,我已被你困在这,逃不出去的,但是你总要给我使用的,如果连看看都这么小气的话,咱们什么都别谈。”
狐狸怪这才又一次把宝镜拿出来,霓罗拿在手中左看右看,找不到任何机关所在,只是一块被宝石包裹着的镜子,灵机一动,道:“只是面破镜子,宝石还可以卖些钱,其余的没任何用处,我便砸了它算了。”
狐狸怪急了,忙拉住霓罗,道:“这万万使不得,密码是梦幻小萝莉,呀吱吱,开门。”
于是,霓罗立刻念起咒语,只想快点逃离这个脏兮兮的地方。
突然,周遭大放异彩,一道有形似无形的巨大屏幕横亘面前。
她灵机一动,立马穿过屏幕,心想,如果这时空穿梭镜能带我去北溟黑色泪滴之湖该有多好,心里默念着这个怪名称的湖泊,只见四周都是梦幻的五颜六色的泡泡云彩,让人晕乎乎的,后面还听到来至骚狐狸怪的模糊的粗嗓子叫声,她赶紧把镜子合上,免得他追来。忽的她脚下一滑,不知踩到了香蕉皮还是什么滑溜东西,吃吃地狠狠地摔了一跤,便昏蹶过去了。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躺在软绒绒绿油油的的草地上。她听到了叮咚的小河流水声,闻到了一阵阵泥土的清香。
“我这是到了哪,不过窝在这草地上真舒服。”她心想应该是春天来了吧,还真有点春寒料峭的感觉。她忽觉微冷,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破烂的沾满灰尘的蓝色绣花衣裙。她抖了抖肩膀,抱住双膝,悲凉地喊了一声:“语涵哥哥,你在哪里啊?”
肚子好饿啊,她想去采撷些野果子吃,走着走着,她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她看了看四周,树枝上翘着高尾巴的小松鼠们,瘦不拉几的猴子们等等一切可爱的小生灵包括长出了人形的蝴蝶精灵及人参娃娃都跟着她在林子里来回走动。她一走近,就一股儿都散了,藏在了大树后或五颜六色的蘑菇后。
可这异样的目光来至——她还是不确定。
多美的地方啊!多美的景色啊!她不觉翩翩起舞。也管不了究竟是不是有猎人把她当成猎物一样盯着。
跳着跳着,她来到了湖边。那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水呈现墨黑色,水质清凉,似乎是一碗巨大的可食用的降火凉茶。她用手轻捧一口尝着,果然有龟苓膏的味道。
正在这时,湖面跃起一个巨大的水怪,汹涌而来,直面霓罗。霓罗惊起,直呼:“救命啊!”
正在这时,一个高大的矫健的人影从天而降,抱起她飞翔天际。好一轮英雄救美!她闻到了他身上强烈的男性味道。他应该是个铮铮铁骨男儿吧!她睁开用手拦着的眼帘,望向远方。心中叹道:“好险啊!差一点儿就被怪兽生剥活吞了。”
那男人结实的手臂抱着她,她总觉有一股怪怪的感觉。
“喂,你抱着我哪儿了?”殊不知,人家这个大姑娘除一次初夜没了还没被人动手动脚的摸过抱过。
他把她放下来,转身想走。霓罗立马使出腰间的七彩绫缠住这个男人。她可不能放过这个陌生的地方唯一一个活着用双腿走路的人。况且还要问路呢。
“喂,大爷,占了人家便宜还想走人。”霓罗使起了小性子。
那人返过身来,霓罗才看清了她的正面,他戴着黑色脸罩,穿一件紧身的乌金色的衣服,身材十分撩人。他道:“姑娘,我救了你的命,你更应该尊敬我,我并不叫‘喂’,也不是‘大爷’。”
霓罗索性问:“那请问仁兄怎么称呼?”
“并不是我不愿说,而是说了无意。”霓罗想先试试他的功夫,可惜一进攻,男人便一把把霓罗拉在胸口,听到他结实的胸膛里那颗火热的心脏正“怦怦”跳得起劲,霓罗不禁有些脸红,“你想干什么?”
男人哼了一声,嘲弄道:“如此绝色,岂非人之所鹜?”
霓罗做出绝不相让的气势,道:“放开我,听见没有?轻薄浪子是也,我还以为是什么大英雄呢。”
“我要你骂,姑娘可别忘了是你先来惹我的。”那蒙面男人半笑道。霓罗终于说出了心里话:“可是你把我孤零零地扔在这算什么呀,救人也要救到底不是。”
“敢情是我把你扔下了。”男人道:“那么请问芳名?”
她道:“霓罗,霓裳舞的霓,罗衫裙的罗。”
男人笑道:“真有趣,都说女人似衣服,今儿我还真碰见了一件漂亮的霓裳罗裙。”
有这么嘲笑人的吗,一群乌鸦往霓罗头顶飞过。“对了,仁兄怎么称呼。”
“离厌,我叫离厌。”刚开始听到他用浑厚的男音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可下一秒她就被雷击倒般惊讶。她呆呆地望向他,痴痴地说:“离厌,离开厌倦是么?语涵故事中的男主角,那个背上有巨大羽翅的魔族少年。”如今他已长得仪表堂堂,高大雄伟,不像她想象中的那么瘦弱与落魄,而是浑身充满着自信洋溢着潇洒。
霓罗手舞足蹈,兴奋地说:“这里是北溟森林黑色泪滴之湖。那么说你还在这儿一直没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