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卢启断气,三人才前后离开。
简玉卓一路面无表情,重新回到了深林外侧。
鲜血的味道在顺着风飘散在空气里。
鬣狗对这味道最是敏感,很快就找了过来。
何玉痕等人急忙追上,因为隔得远,众人看得并不清楚,只能隐约瞧见这千年老兽在疯狂啃咬一具尸体。
鲜红的血液沁入土层,将黑色的泥地映成了红色。
几人悄悄散开,看准时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朝鬣狗发起攻击。
四剑同出,这一次,终于将它重伤。
一行人中,钟玉桥辈分最大,他主动将鬣狗拖到一旁,准备取下它的牙齿。
另外两人见了,也上前帮忙。
何玉痕年纪小,三个师兄心疼他,将他赶到一旁休息。
许是无聊,趁着没人注意,他捡起树枝将地上的尸体翻了个面,仅是瞥了一眼,就吓得他连声惊叫,脸色也瞬间惨白。
只因为这具被撕烂的尸体,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最敬爱的宗主,卢启。
钟玉桥等人尚未反应过来,何玉痕的哭喊声便再次响起——
“宗主殁了!”
简简单单四个字,却像一声雷鸣,在其余三人耳边轰然炸开。
顾不上鬣狗逃跑,钟玉桥丢下剑就冲了过去。
地上的尸体虽被撕咬得不成人样,但脸却是完好的。
那么熟悉。
无法承受这巨大的打击,他竟险些晕倒。
空气中的哭声接连响起,尽是悲凄与愤怒。
钟玉桥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半跪在地上,想要伸手碰一碰那具浑身是血的尸体,指尖却颤了又颤,却怎么也没有勇气落下。
身为师兄,就要承担起师兄的责任。
有些事,是他必须要做的。
他松开唇,未曾出声,眼睛就先红了,连声音,也全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去把简师弟叫来,他一直守在林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宗主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何玉痕闻声回神,擦干眼泪后转过身就跑了出去。
尸体已被鬣狗毁坏,但不难看出胸口处的伤口是人为的。
那双紧紧闭着的眼睛,瞧着也莫名的浮肿。
指尖撑开尸体的眼皮,钟玉桥这才发现卢启眼周附近隐有红血浮出,而眼珠,也变成了诡异的黑色。
很显然,他死前被人用毒弄瞎了双眼。
意识到这一点,青年眼眶愈发的红。
简玉卓很快就来了。
不得不说,他的演技实在很好。
看到卢启尸体的那一刻,他立刻表现出了一副震惊又痛心的模样。
面对几位师兄弟的质问,他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措辞,
“若早知道这林子里还有别人,我一定不会让宗主一个人进来!”
懊悔又气愤的语气,让人动容。
钟玉桥面色苍白,双唇抿紧很快又松开,
“宗主死前被人毒瞎了双眼,胸口也被妖物一掌打穿,至于是被何妖所伤,我一时也看不出来。”
“席义、孔休二位长老在高层,我们无法上去,就只能看他们什么时候下来。”
“玉离、玉锦,这几日你们好好跟着简师弟,不要到处乱跑。”
直到最后,他才看向身旁哭红眼的何玉痕,细声劝说了一句,
“玉痕,你随我一起离开,将宗主的尸体带回去。”
说到回宗,悲伤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
堂堂七尺男儿,终是掉下了眼泪。
发生这么大的事,哪还有心情寻宝?
何玉痕看师兄哭了,眼睛也泛出酸意。
想也没想,就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二人从卢启胸前摸出秘牌,连同自己的秘牌一起捏碎,瞬间就从灵塔中消失不见。
空地之中,再无其他人身影。
何玉痕从小都是被疼爱的那个,鲜少了解过宗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
此刻被师兄从灵府带出来,他丝毫没有多想。
他一心想着把卢启尸身送回宗去,可方才走了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句话,瞬间就让他停下了脚步——
“宗主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他回过头,眼中有些困惑,
“什么?”
钟玉桥脸色很是难看,眼中尽是担忧,
“让你出来,是怕你在灵府出事。”
又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何玉痕只觉得听不懂。
钟玉桥摇摇头,没有解释,低头看了看白布包裹里的尸体,沉默了半刻才接着开口,
“去找林师兄。”
“现在,也只有他知道该怎么办了。”
***
灵剑宗有人离开,玄冥宗也有人捏碎了秘牌。
方克渊即将踏入仙阶,本想在灵府中寻些机缘顺势突破,未曾想却碰上了魔族的人。
而且还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记忆回转,他再次想起在荷池中发生的一切,额头不知不觉就聚满了冷汗——
魔姬明月,双目四瞳,可视万物,天生拥有无穷的魔力。
单论修道天份,比天修者都强。
可也正是这份无上的天资,让她从出生时起就饱受病痛的折磨。
魔力无穷,取之不尽,本该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
只可惜,这份绝顶天赋根本不是肉体凡胎能承受的。
体内魔力太多,丹田无法容纳,若不将多余的魔力卸去,终有一天会爆体而亡。
她脸上的红符,就是用来压制魔力翻涌的。
时间越久,红符的效果就越弱。
彻底失效那日,就是殒命之时。
诚如明月自己说的那样,这世上没有人能杀得了她,唯一能取走她性命的,就只有时间。
她有多强,就有多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