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沅青修养数日,身上的伤和手上的伤好了大半,唯有腿伤没有痊愈,小腿上裹着的白布隐有红血渗出,瞧着就让人心疼。
扶灵多看了两眼,面上又气又怒,
“魔犬主动攻击生人,必定是受人指使,姐姐近日可有得罪过魔界的人?”
方沅青想了想,摇摇头,
“我与魔物素无往来,这件事的确可疑。”
那日她孤身出宗寻找林玉淼,并未将行踪告知第二人,夜间落地休息的丛林也极为偏僻,一般人根本寻不到,除非——
有人从她离开清竹宗后就一直在身后跟踪。
思来想去,仍没有头绪。
出神之际,耳畔传来一句声音,瞬间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腿伤得这样重,姐姐一会跟我一起回去罢。”
“来时冯伯母还让我带话,让姐姐早些回玉春堂。”
扶灵靠着石头坐下,目光停留在那双带血的腿上,眼中尽是不忍。
她与方沅青相识近一年,初识时关系虽谈不上多好,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后,二人早已情同姐妹。
相处之时,方沅青总像个姐姐一样照顾她、开导她。
和宗里师姐们的溺爱不同,这种循循善诱的关怀带给了她不一样的感受,似友情又似亲情。
此时看到对方无缘无故被咬成这样,她恨不得立刻就冲去魔界将那几条魔犬剁碎解恨。
“倘若被我知道是谁干的,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不似从前那般纯真乖巧。
方沅青闻言心中暖了暖,嘴角微微扬了扬。
被人关心在意的感觉着实好。
“这么凶,不怕被九嘤姑娘看到吗?”
九嘤面前的扶灵,永远天真可爱,即便是与司祺决斗那日,也从未露出这样凶狠冷冽的一面。
方沅青轻声打趣,她自是不知道,扶灵在乎身边所有她爱的人——
无论是宗门亲辈、还是至交好友。
每一个人,都在她的保护范围之内。
就像她不想九嘤受伤一样,她同样不希望自己的朋友和亲人们出事。
听见方沅青这么说,她表情温和了些,但声音里仍带着丝丝缕缕的愤恨。
“不管我做什么,师姐都会支持我的。”
这是九嘤给她的保证,她永远都记在心上。
说到这个,她又想起了什么,面色微微一变,语气顿时委屈不已,终于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师姐失踪了!”
“我都找了好几天了,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沅青姐姐知不知道师姐去了哪里。”
继林玉淼消失后,九嘤也不见了?
方沅青讶然,细细思索了一遍,方才确定自己从灵府出来后从未见过九嘤。
她拧了拧眉,犹豫半刻,还是说出了实话。
“自三个月前一别,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九嘤姑娘了。”
意料之中的答案。
扶灵神情失落,两只手紧紧抱着膝盖,心脏难受得快要窒息。
近三个月的分离,让她内心的思念之情已攀升到了顶点,本以为离开灵府后就能见到师姐,谁曾想这偌大一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寻不到任何踪迹。
最怕失去九嘤,最怕被九嘤抛弃。
因为九嘤的魂魄本就不属于这个时空。
没由来的,她鼻子就泛出一阵酸意,紧接着,眼睛也跟着红了。
方沅青尚未反应过来,身旁的少女眨巴眨巴眼睛,几颗圆润的泪珠儿就从眼眶里滚了下来——
“师姐没有进入灵府。”
“她要去做一件重要的事,答应我会等我出来的。”
“可是我现在找不着她了。”
“姑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玄修叔叔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春盻师姐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尤似夏日的雨,少女的眼泪说来就来,又快又急又凶。
哭的断断续续,哭的委委屈屈。
听的方沅青的心也跟着疼了疼。
仿佛又回到了在人界的那一天,又见到了那个哭着说师姐不喜欢自己的扶灵。
只是这一次,她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了。
空气里是细微的呜咽声,越听越是不忍。
方沅青舍不得再见扶灵这样痛苦,细想之下,总算想到一个寻人的法子。
布袋摆在石头上,她够不着,只能伸手在少女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先别急着哭,我有办法替你找到九嘤姑娘。”
“那袋子里有一片龙鳞,是当初将你从幽火神谭救出来时她送给我的,以鳞片为引,应当能追踪到她大致的位置。”
原本哭的正起劲儿的少女,一听说有办法找到师姐,眼泪立刻就停了。
那双覆着红色的眼眶上挂着几滴悬而未落的水珠儿,瞧着又可爱又可怜。
方沅青将她这幅模样看在眼里,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此等深情爱慕、此等亲密羁绊,叫她如何不羡慕呢?
莫名的,就想起了昨日那个夸自己漂亮的盲眼小美人。
神思微愣,掌心已被人塞进了一片冰凉的金鳞。
她垂了垂眼,不再胡思乱想。
抬手将龙鳞抛向半空,口中口诀不断,一只灰蝶被唤出,贴在鳞片四周来回打转。
二人紧张的看着这一幕,见到灰蝶渐渐停下,面上都泛出喜色。
灰褐色的翅膀在空气中拍打的,随着鳞片落下,灰蝶在天上转了两个圈后慢慢朝来时的方向飞去。
扶灵正欲追上,本已飞远的灰蝶竟又折返回来,稳稳的停在了她的肩上。
方沅青看着这一幕愣了愣,眉头蹙的紧紧的。
“九嘤姑娘,就在这里。”
扶灵没听懂,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你师姐,就在你身上。”
数次强调,终于让少女知道这不是在开玩笑。
想起自己在灵府中捡到的那枚白蛋,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事情太过骇人听闻,她不敢乱猜。
四处无人,空寂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