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出了文华殿,看着俞士悦朝他告辞回了内阁,胡老大人才皱起眉头,朝着宫门外走去。
回想起刚刚在殿中,天子轻描淡写的话,胡老大人总觉得有哪不对头,他在这个时候开口提起春猎太上皇是否驾临之事,自然是觉得天子是会答应的。
但是,这似乎也太顺利了些。
按照胡濙旳预想和他这段时间来的所见,天子理应是推脱一番,然后经过胡老大人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谏,最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这般轻轻巧巧的就答应了下来,未免有些反常。
难道说,是他遗漏了什么?
出了宫门,上轿回到礼部衙门,胡老大人罕见的没有回府的念头,而是明日沏上了一壶上好的春茶,坐在案旁一边品茶,一边细细的思索着。
然而,他还没想清楚,外头便有脚步声传来。
“大宗伯,宫中有人到了外头,说是有旨意到!”
旨意?
胡濙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看眼前已经朱批的奏疏,春猎的仪注天子都已经准了,还会有什么旨意。
不过无论如何,既然有旨意到,自然不可怠慢,于是,胡濙立刻让人摆设香案,准备接旨的事宜,他自己则是搁下茶盏,带着礼部的几个官员来到前厅接待天使。
然而,还未进门,他便见到了一张不算熟悉的面孔。
身着蟒衣,内宦打扮,头发花白,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太监。
但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阮公公,你怎么过来了?”
胡濙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但是,还是开口问道。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南宫总管太监,阮浪!
阮浪转过身来,先是客气的拱了拱手,道。
“大宗伯,太上皇有旨意给礼部,请大宗伯接旨!”
话音落下,跟着胡濙过来的一干礼部官员,顿时掀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就连胡濙也感到一阵意外。
但是,看了看阮浪身后的锦盒,他到底没有多问,只是和阮浪又寒暄了两句,待香案等物陈设之后,众人来到厅前。
阮浪朝着胡濙欠了欠身,随后,从一旁的锦盒当中拿出一份龙纹黄绢,举过头顶,道。
“太上皇圣旨到,礼部接旨。”
“臣礼部尚书胡濙,恭聆圣旨。”
胡濙带着一帮礼部的官员,稳稳的拜倒在地,一丝不苟的行礼,道。
于是,阮浪展开黄绢,读道。
“太上皇帝制曰:朕闻春猎为国之大典,朝廷盛事,朕久归南宫,静极思动,欲一观春猎演武,着命礼部善加准备,钦此!”
这份圣旨不算长,但是,读完之后,底下的一干礼部官员,却不由感到一阵惊疑不定。
要知道,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应该算是太上皇归朝以来,除了那份颁行天下的诏书外,第一次下诏给朝臣。
要不要接?
或者换句话说,能不能接?
要知道,当初太上皇归朝时便已经明言,退居南宫,不预政务,如今这道圣旨,虽然不算是干预政务,但是,到底是正经的下旨给朝廷衙门的,所以……
因有圣旨在前,礼部的一干官员们不敢议论,只能相互交换眼神,最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最前头胡濙的身上。
胡大宗伯此刻也是紧皱眉头,不过,他倒不是在纠结要不要接旨,而是想起了自己刚刚出宫时的疑惑。
沉吟片刻,胡濙没有直接伸手接旨,而是开口问道。
“阮公公,老夫斗胆发问,这份圣旨,可送了司礼监用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