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朱鉴说的不算铿锵有力,但也算得上是坚定。
事已至此,他们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为成国公府复爵,是无论如何也要办成之事。
话音落下,天子的脸色明显有些不悦,但是,朱鉴说的倒也算有理有据,因此,沉吟片刻,他老人家对此事颇有几分不置可否,问道。
“诸卿觉得,朱阁老所言赏赐,是否过厚?”
这话说的,您既然这么问了,那明显是觉得过厚了。
在场的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天子的头号打手王文率先上前,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不可,朱仪于太子出阁之事上,确有功劳,但是,这和成国公府爵位,并无关系,朱仪有功,可以赏其官职差事,金银财帛,但是勋爵不可轻用”
“鹞儿岭一战功过是非,尚有争议,此时令成国公府复爵,并不妥当,何况,朱仪如今是幼军统领,如若复爵,便是成国公,朝廷典制,哪有堂堂国公,任一区区指挥佥事之理?”
所以说,王天官也不是只会骂人的,真需要扛事的时候,他可是毫不含糊。
朱鉴刚刚提议为成国公府复爵,所列出的理由有两点,其一是朱仪在太子出阁过程当中有功,其二是皇帝既然要大赦天下,那么土木之役中的罪将,自然也在大赦的范畴之内,理应复爵。
而在天子显露出不愿的态度之后,王天官自然也针锋相对,一条条的拆解朱鉴提出的理由。
朱仪有功不错,但是,他是他,成国公府是成国公府,朱仪虽是武臣,但是和沈敬一样,都是朝廷官员。
怎么在沈敬这就是拔擢升用,到了朱仪,就得给个爵位?
这是其一,至于其二,朱鉴认为大赦天下应当赦免成国公府,王文就跟他耍无赖。
如果说要赦罪,那首先就要定罪!
鹞儿岭一战,文臣上下都认为朱勇是丧师辱国,但是,勋贵武将那边,大多数都持有保留意见。
再加上当初朱仪一直不停的折腾,又是给朝廷捐银,又是东奔西走的托交情,想要拿回爵位,虽然到最后,爵位没拿回来,但是,却也使得朝堂上将鹞儿岭一战的成败搁置不提。
当初,天子命朱仪前往鹞儿岭为朱勇扶灵归葬,就是明证。
若是有罪,就不该允许扶灵祭葬,可若是无罪,因战而死,怎么也该像张辅一样,追封个郡王爵位。
现在这种状况,其实严格上来说,就是还没有定论。
既然没有定论,自然,也就无所谓赦不赦免,至于说要先定罪,那可就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事儿了。
王老大人这一招稳准狠,根本不去正面讨论是否应当赦免,而是直接釜底抽薪,直言成国公府还没有到要讨论赦免与否的阶段。
这办法说穿了,无非就是一个拖字诀,但是,怎么用出来,却无疑是十分彰显功力的。
何况,王文到最后还加了码,言下之意,如若朱仪成了成国公,那就得交出幼军的统辖权。
这一番连消带打,让朱鉴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王文的厉害,他早就领教过了,上一个敢跟他正面对垒的内阁大臣……现在已经在南京养老了。
朱阁老还不想去养老,所以,他并不打算跟王文吵架。
对付这种老无赖,就得让手里有货的人上,比如……家里供着丹书铁券的勋贵!
要知道,朱阁老可从来都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团队作战。
因此,在王文站出来之后,朱鉴识趣的没有和他争辩,反倒是另一侧一直没有说话的勋贵团体当中,站出来一位老者,上前道。
“陛下,臣以为天官大人所言甚是,不过,成国公府之事,自土木之役拖延至今,朝廷是赏是罚,始终没有定论,朝野上下,对此亦是议论纷纷,故臣斗胆想问陛下,成国公府究竟如何处置,是否削爵,其余各府子孙入军入仕,何等章程,请陛下明示!”
果然,就不应该给他复爵,在场一众大臣望着站在殿中的宁阳侯陈懋,脸色都有些不大好看。
朝廷上之所以迟迟不肯定论,是因为这件事情涉及的影响太大,一座公府的份量,在勋贵当中太过重要,如若削爵,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才选择了这种冷处理的办法。
不过,显然如今勋贵也意识到了这种状况持续下来的危害之处,别的不说,自从宁远侯任礼入狱之后,京营和军府,基本上是靖安伯范广一肩挑,虽然说,仍然有忻城伯赵荣等人从旁协助,但是毕竟不能做主。
而范广自己也知道树大招风,平日里一向萧规曹随,在朝中甚少发表自己的看法,更不要提为勋贵争取利益。
再加上,他是于谦赏识举荐,才提拔上来的,平日里诸多政务,自然也不可能和兵部对着干,基本是以兵部为主。
再这么下去,恐怕过不了多少年,军府就得听命于兵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