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情是舆情,朝事是朝事。
对于任礼的处置,是刑部主导,都察院和大理寺共同核定的。
如今,刑部的主官金廉不在京,自然就要都察院来出这个头。
眼看陈镒出言反对,朱仪终于站了出来,开口道。
“陛下,任礼固然所犯大罪,但是,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当日刑场上,任弘愿以任氏一族性命,赎任礼之罪,然而阿速将军深明大义,不愿将仇怨延续下去,愿将此罪止于任礼一人,亦是大义之举。”
“宽赦任氏一族,并不单单是为任弘孝道至纯,更是为令阿速将军一片心意不至辜负,化干戈为玉帛,此诚千古佳话也。”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议论纷纷。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也有道理,截杀贡使一桉,关西七卫是苦主,现如今,苦主都愿意大度谅解,宽赦自然也并非不可。
然而,虽则如此,但是,朱仪的脸上却没有丝毫放松的神色,因为他知道,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了。
任弘在刑场上的举动,的确令他意外,他也非常清楚,这个少年不愿拿出圣母懿旨,而要用自己的性命一搏的用意是什么。
但是,他不得不说,任弘还是太年轻了,任礼一桉复杂之极,想要救任氏一族,仅仅靠这个筹码,是远远不够的。
果不其然,眼瞧着朝堂上骚动起来,紧随其后,陈镒便道。
“国公爷此言差矣,任礼一桉,牵涉重大,且不说即便阿速将军不再计较截杀贡使一事,是否能够成为宽赦的理由,便不谈此罪,任礼身上,还有谋刺朝廷重臣和侵占军屯两桩大罪。”
“这三桩大罪,哪一条都足以抄家灭族,任家上下如今能够保得性命,已是陛下仁慈,念及任礼曾为国立下无数功勋,宽恩之下的处置,然而天恩虽浩,又岂可一而再,再而三?”
所以说,朝堂之上,压根就不要妄想能够蒙混过关。
任礼一桉复杂之极,虽然如今朝局上下最关注的,都是擅自截杀贡使的大罪。
但是,不要忘了,最开始任礼被下狱,是因为杨洪揭发了他在边境刺杀于谦的重罪,进而牵扯出了任礼在甘肃任上,大肆侵占军屯的罪行。
这二者的存在感,虽然被截杀贡使给掩盖了,但是不代表不严重。
尤其是刺杀朝廷重臣,这是触及到朝堂底线的问题,这等罪行,若不严惩,此后朝廷必将纲纪不复。
果不其然,随着陈镒的这句提醒,朝堂上顿时舆论风向一变,诸多原本想为任家说情的大臣,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回到了原位。
见此状况,朱仪叹了口气,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他着实是尽力了!
要怪,就只能怪任礼自己作的太死……
默默的退回了原位,给一旁的陈懋使了个眼色,于是,陈懋上前道。
“陛下,总宪大人所言的确不无道理,但是,臣以为成国公所言,亦有可取之处,任弘在刑场上的所作所为,孝道纯然,令百姓为之传颂,万民上书为其求情,陛下若置之不理,未免使民间议论陛下冷酷无情,不顾民意。”
“然则,如若宽宥任氏一族,又难令朝廷纲纪整肃,故臣以为,陛下可赐任弘特赦,允其留京侍奉,以彰其孝道,此亦是顺应民意也。”
朝堂上很多时候,其实就是不断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