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俞次辅进殿的时候,得到的,就是一群人已经商议好的结果……
“传旨,命翰林学士仪铭兼任左春坊大学士,命翰林侍讲刘定之调任左谕德,陈文调任左庶子,充裕东宫,以辅太子!”
俞士悦进殿的时候,刚好听见天子吩咐身旁的内侍把口谕记下来,拿去内阁拟诏。
见他和王翱进来,天子理所当然的停了动作,问道。
“俞先生,你身为太子府詹事,觉得这些人手安排,可还妥当?”
啊这……
俞次辅脸色一黑,看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心中不由憋了一口气。
眼下这场面,明显就是已经定下来,这还叫他说啥?
跟天子呛声找不痛快吗?
目光在王文,陈循,陈镒三人中间逡巡了片刻,俞次辅拱了拱手,道。
“一切听凭陛下安排!”
面对俞士悦明显有些不悦的眼神,王文等三人,亦是一脸苦笑。
这个时候,天子倒是点了点头,将此事搁置一旁,随后开口道。
“朕此次召诸位先生来,有两桩事,头一桩便是东宫之事,近来不断有朝臣上本,言及太子仁德睿智,既已出阁读书,太子府属官不宜久拖。”
“刚好,俞次辅向朕举荐了刘定之,陈文,李绍三人,他们调入东宫之后,太子府六品以上官员,便尚余六个空缺。”
“既然首辅和次辅也来了,那就一并议一议吧,这六个缺,是否要补,若要补的话,可有举荐之人?”
天子的话,已经说明白了。
但是,这个问题,却的确不怎么好答。
太子出阁备府一事,历经诸多波折,时至今日,即便是在场的这诸多大臣,也未必敢说清楚天子的心意到底是什么。
于是,这种状况之下,在场的几个大臣,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刚来的俞士悦。
??!
俞次辅眨了眨眼睛,心中早已经骂翻了天。
敢情这帮人拉他过来,就是为了让他来顶包的?
***,***,***!
对着面前几个老家伙挨个瞪了一眼,俞士悦到底还是冷静下来。
这件事情,要是他不在就算了。
但是,他既然过来了,那么,理所当然,该是他来第一个表达态度。
毕竟,如今太子年幼,他这个太子府詹事,自然就是代表东宫的人。
从这个角度而言,其实王文等人让他过来,也是有道理的。
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俞士悦沉吟片刻,倒也将情绪都抛到了脑后,开口道。
“陛下,臣以为不妥!”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于谦在一起呆久了,俞士悦也渐渐沾染上了他直言不讳的作风。
这一点,尤其是在于谦离京之后,体现的尤为明显。
在众人略显惊讶的目光当中,俞士悦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陛下明鉴,太子殿下年纪尚幼,虽然天资聪颖,但是,毕竟尚在识字之时,太子府诸官员,以詹事府处理日常事务,辅左东宫,左,右春坊奉旨讲读,就如今来说,便已足够。”
“臣之所以举荐刘定之三人入东宫,是因为这三位久在翰林院,才学出众,转过年来,太子殿下便要开始研习经义,重开东宫经延,如此一来,仅凭倪谦,万安,徐有贞三人随侍,便显得有些不足。”
“加之萧学士被罢职,东宫需要补充讲读官员,方有此议。”
“如今,陛下已准三人入东宫,且另命仪学士兼任左春坊大学士,如此一来,即便是要开经延,也绰绰有余。”
“故此,臣以为,太子殿下入朝听政之前,东宫属官不必再增补,否则,恐有冗余之嫌。”
这番话一气呵成,丝毫都不顾一旁的老大人们精彩的脸色。
他们早就感觉到,最近俞士悦的风格变得比以前更加直接和尖锐。
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到了这种地步。
应该说,俞士悦说的不无道理。
东宫的整个建制,其实是为太子参政理政而准备的,在如今太子年幼的情况下,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多的官员。
可是,道理是道理,这种话,说出来却有些得罪人。
还是那句话,如今的太子身份特殊,所以,涉及太子的问题,不管是支持还是反对,都需要有更多的考虑。
俞士悦的这番话,一旦传出去,很容易被视为在刻意打压太子,若是有别有用心之人,说不定还会觉得俞士悦包藏祸心,有动摇储本之意。
所以事实上,这也是众多大臣,并不愿意首先表示自己的态度的原因。
听了俞士悦的话,天子倒是露出了一丝思考的神色,片刻之后,他开口问道。
“诸位先生,俞次辅所言,你们是何看法?”
在场众人当中,最不需要考虑立场问题的,就是王天官。
尽管他是天子的心腹,但是,在太子的问题上,王老大人一直都是立场鲜明的觉得,不需要太过着急的。
所以,天子的话音落下,王文第一个出言道。
“陛下,臣以为俞次辅所言有理。”
“自太上皇归朝之后,朝中一直颇不安宁,始终有宵小之辈,借太子殿下出阁备府一事大做文章,更有甚者,散布谣言,有损陛下圣德,离间天家关系。”
“陛下仁慈,不予计较,但是,此等风气却愈演愈烈,其实,依臣之见,太子殿下如今字都尚未认全,有俞次辅主持詹事府,另备左,右春坊大学士讲读便可。”
“其余诸官,完全可以等太子殿下入朝听政时,再予以备齐。”
“然而朝中诸臣,不顾东宫现状,为种种目的,一意劝谏陛下为东宫增补属官,此非对太子殿下有益,实有害也。”
“故此,臣赞同俞次辅之言,太子府如今人员已有冗余之嫌,不宜再做增补。”
不得不说,这位天官大人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听着不舒服。
俞士悦说的还比较含蓄婉转,但是,到了王文这,几乎就是直接在指责朝中有人拿太子当幌子,为自己牟取私利了。
要是别的场合也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