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就是这么说的,可巧二位都在,也省得咱家再跑一趟了……”
于是,俞士悦和王翱二人,在文华殿外等了这么半天,就等到了怀恩带来的这么一道旨意。
这下俩人也别争了,整饬军府的主持人选,今儿肯定是不会有结果了,不过,他们这个时候,也没心思再管这个了。
听了怀恩的话,二人面面相觑,皆是皱起了眉头,踌躇再三,最终,王翱虽然硬着头皮,但还是开口道。
“怀公公,皇子降生,自是好事,只不过,陛下的旨意,是否有些大动干戈了些?先前二皇子,三皇子降生时,可都没有……”
“这岂能相提并论!”
话没说完,怀恩就笑着开口接了下去。
“四皇子乃是中宫皇后之子,身份自然不同,陛下旨意如此,二位若是不满,要不,亲自去陛下面前分说?”
话虽是笑着说的,但是里头的意思,却并无半点让步。
于是,二人苦笑一声,默默无言。
去见陛下?见了说什么?
说陛下您虽然生了嫡子,但是别太招摇?高兴高兴就得了?
皇嫡子刚刚降生,此刻陛下必然正是欣喜若狂之时,这个时候去说这种话,不是明摆着找骂吗?
何况,怀恩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陛下前面三个皇子,都非嫡出,如今中宫终于诞下皇子,陛下欣喜之下,重加赏赐也并非说不过去。
这种时候,他们要是过去说如此不妥,会影响太子的地位,恐怕反倒会引起陛下对太子的不满。
只是……
唉,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二人拱手领命,再不多言。
反正这样的局面,迟早都要到来,他们也早就有所预料,只是如此以来,这刚刚勉强平稳下来的朝局,只怕又要再起波澜了……
很快,内阁拟好了旨意,送进宫中用印,再过六科,下发到了诸衙门之中。
皇帝终于有了嫡子,为此大赏群臣,这个消息,更是风一样的传遍了整个京城,自然,也传进了南宫当中……
摇动的烛火下,朱祁镇听着身旁内侍禀报的消息,脸色越来越难看。
“蠲免赋税,赏赐群臣,放还宫女……皇帝这次,可确实是高兴的很啊……”
“普天同庆?”
低声咀嚼着这四个字,朱祁镇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只怕这般作为,他还觉得委屈了这个皇嫡子吧,嫡子降生,该大赦天下才对啊……”
这话的口气莫名,让身旁的年轻小太监一阵心虚,但是,硬着头皮,话却还是得说。
“皇爷,宫里那边还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皇上有意要赐封皇后之父汪瑛爵位,不过不知为何,没有成行,但是消息应该是确实的。”
“彭”的一声,朱祁镇手边的茶盏被扔了出去,摔在地上应声粉碎,伴随着的,是朱祁镇阴沉到了极点的神色。
别人不知道这中间的关窍,但是,曾经做过皇帝的朱祁镇,又怎会不知?
如果说,前头的那些赏赐,还能算是得了嫡子,心中实在喜悦的话,那么,有意为汪皇后母家赐封的消息,就实实在在的透露出了皇帝如今的想法。
其实前者就已经够了,要知道,寻常皇子出生,最多也就是赏赐宫内,就算是嫡子降生,赏赐群臣也就够了。
但是蠲免税赋,放还宫女这样的事情,事实上就像朱祁镇刚刚说的那样,已经属于大赦天下的一部分了。
什么情况下会大赦天下?
天子登基,太子正位,出阁,大婚,才会视情状大赦天下。
如今,区区一个皇子降生,皇帝竟然闹出这样的动静,用意何在?
更不要提,他想给汪皇后母家赐封。
要知道,事到如今,就连吴太后那个早不知道死了多久的爹,都没能捞着一个爵位。
宫中如今有爵位的外戚之家,就只有孙太后的母家,而朱祁镇这个外公的爵位是怎么来的呢?
是随着孙太后被晋封皇后,朱祁镇被册封太子,才一并赐封的。
换句话说,按照先皇旧例,赐封外戚爵位,一向是太子母家的特权,而且,太子还必须是以正宫嫡出的皇子受封太子,母族才能有此殊荣。
当初朱祁镇还在位时,他曾经数次想要给钱皇后的母家赐封,但是每一次,都被孙太后以中宫无子的理由挡了下来。
现在,汪氏的皇子一出生,皇帝就想给汪瑛封爵,其用意简直不言自明。
至于为何现在还未成行,朱祁镇猜测,大约是因为,吴太后的母家,现如今也没有爵位。
虽然说这位此前的吴贤妃来历不明,但是,后来被封妃了之后,的确也有亲族被寻到,现如今,吴家还有她一个庶兄在。
若是越过了这位吴太后,先给汪皇后的母家封爵,怕是后宫会生乱子,所以才暂时按了下来。
不过,只怕也拖不久了,朱祁镇的脸色一阵变化,最终目光落在一旁的蒋安身上,沉声道。
“给朱仪传话,告诉他,为太子遴选勋卫之事,不可再延误,尽快办好。”
“奴婢遵旨……”
蒋安便是身边的这个小太监,据说是阮浪的干儿子,自从阮浪死后,朱祁镇便将他留在了身边贴身侍奉。
经过上次一事之后,南宫当中,他可信任的人剩下的不多,除了几个贴身侍奉的,也就只有蒋安了。
眼瞧着蒋安出去传话,朱祁镇的眉头却依旧紧紧拧着,显得有些烦躁不安。
见此状况,一旁一名身着澹青色袄裙,样貌清丽的女子,轻轻递上一盏新茶,放在了朱祁镇的手边,道。
“陛下息怒,气大伤身……”
此女虽然身着女官服饰,但是,在这种状况下,仍能在旁侍奉,明显身份不同,不是别人,正是先前被孛都护送而来的也先之妹,其木格!
朱祁镇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眉头深锁却未解开,稍顷,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其木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