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庭从蔷薇苑离开之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选择不去刺激魏琉璃了。
她现在心智太过稚嫩,与正常人思维不同。
陆靖庭直接去了善秋堂。
他今日当众与太子萧珏撕破脸皮的事情,众人皆知。
相较之以前的陆靖庭,他今日的确是鲁莽了。
但事已至此,指责已无用。
再者,即便陆靖庭没有撕破脸皮,实事也已经摆在眼前了。
该发生的事情,始终要发生。
众人对接下来的变故,已经心知肚明。
老太君长叹一声,“这一天终于是要到了!”
陆家的男子都已经到场了。
陆靖庭是一家家主,这件事的起因是他。
陆家数百年来起起伏伏,从开/国/起,就经历过无数风霜,起起伏伏,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
无论何时,陆家都坚定“忠义”二字。
但这个忠义并非是针对哪一任帝王。
陆家只忠于大周,忠于天下!
陆靖庭人狠话不多,“我不赞成当今圣上的仁德之政。在我看来,所谓仁德是建立在天下太平,百姓安康的基础之上。”
老太君,以及陆家兄弟几人认真的听着。
老太君是个直肠子的人,“老大,你就直说吧。”
陆靖庭,“我想造反。”
老太君一噎,幸亏堂屋内没有外人。
她让陆靖庭直接,但没有让他这么直接啊!
陆无颜喉结滚了滚,顿时浑身热血沸腾。
陆无景与陆无昌亦然。
倘若当初陆家能够如此硬气,他们的父亲、母亲、二叔与三叔,也不会丧命!
兄长的决定,他们再支持不过!
这时,堂屋外面走来一人,来人是二夫人,她手中提着一把宝剑,清瘦的面容有些肃重,“我是陆家妇,这种事情,岂能不叫上我?”
二夫人瞥了一眼陆靖庭,又道:“太子欺人太甚!竟做出觊/觎/臣/子/之妻这种荒谬之事!我虽怨恨魏家,可侯夫人现在毕竟是咱们陆家妇,这口气不能咽!”
二夫人是个嘴硬豆腐心的人。
真要是有人欺负到了陆家头上了,她必然站出来。
陆紫嫣也过来了,“别忘了我!巾帼不让须眉,我可是祖母一手养大的!”
陆家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
老太君对此甚是感慨。
她一手拉扯大的这些孩子们,总算是没有令得她失望。
白练不多时也来了,一脸埋怨,“怎么也不等等我?把我忘了么?”
随即,三殿下萧青不请自来,他也不多问什么,摇着折扇,款步而来,“算上我一个吧,好歹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啊!”
陆家一搞事,他与母妃完全逃脱不了。
再者,他早就看到萧珏不顺眼!
造反啊!这事刺激,他喜欢!
一屋子的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大家只是表了一个态。
面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风风雨雨,都以陆靖庭马首是瞻了。
人越是到了危难之时,越是坚定心中所想。
*
天色已黑。
不久之前刚刚下了一场雷雨,这时骤雨初歇,空气里弥漫着芳草气息。
陆靖庭觉得有必要去见见魏琉璃。
陆家一旦开始起势,便与朝廷水火不容了,其中就包括了魏家。
而魏琉璃现在就是一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
刚迈入蔷薇苑,陆靖庭就听见一阵嬉笑声,是魏琉璃在院中逮萤火虫。
她一个人玩得欢乐,赵嬷嬷等人却是累得气喘吁吁。
赵嬷嬷万万不成想,当初好不容易把小姐/伺/候/大,现在又得从头开始。
发现了陆靖庭的身影,魏琉璃的笑声戛然而止。
陆靖庭隔空就感觉到浓郁的嫌弃。
“……”
赵嬷嬷见状,行礼道:“侯爷。”
陆靖庭一挥手,让众人退下。
他在处理政务上面,说一不二、干净利落,唯独面对魏琉璃时,当真不知如何才好。
软硬都拿不出手。
众人一退下,陆靖庭靠近,站在魏琉璃面前,见她低头不看他,男人无奈轻叹。
他有这般可怖么?
“要不要去屋顶看月亮?”陆靖庭放缓了声音,柔声问道。
看月亮如此无聊的事情,陆靖庭这辈子都不曾干过。
魏琉璃终于抬头,她眼眸晶亮,水汪汪的,里面仿佛沉入了一片星辰,“那……好吧。”
看上去勉为其难。
陆靖庭内心很清楚,她对自己还是很排斥的,不仅不喜欢,甚至还有些厌恶。
他抱着魏琉璃,催动轻功,两人稳稳稳当当的站在了屋顶。
魏琉璃胆大,非但不觉得害怕,反而何乐乐的笑了。
头顶星空闪烁,明月高悬,一切看上去那样祥和美好。
陆靖庭仰面一望,突然觉得世间还有如此美妙的景致。
明明那样普通,但他此前却从未留意过。
原来……
上屋顶赏月,也并非是一桩不好的事情。
他难得体验了一次岁月静好。
魏琉璃“哇啊”了一声,又说,“漠北的月亮真大,比京城的大。”
陆靖庭看着她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来,女子可能都喜欢无聊的事情,比方说扑蝶,逮萤火虫,以及看月亮……
陆靖庭沉默片刻,他冷不丁道了一句,“倘若……不久之后会发生大事,你怕么?”
魏琉璃努努嘴,实话实说,“天大的事,也没有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嫁人了更可怖吧。”
眼下之意,她正在经历天底下最可怕的事情。
陆靖庭,“……”
若非他内心足够强大,都已经被她捅得千疮百孔了。
魏琉璃这时又说,“我姑母是当今皇后,太子是我的表哥,爹爹与阿姐也会护着我,我什么都不怕。”
陆靖庭,“……”当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啊。
可他要反的人便是圣上、皇后、太子……还有魏家。
看来,她失了心智,也是一桩好事……
接下来的变故,即将是一场生死大战。
陆靖庭并不想让魏琉璃去经历。
他诧异的看着她,不明白为何在短短两个月之内,他就对她有了如此大的态度转变。
他恨不能拼劲一切的力气,让她过上好日子。
两人对视,魏琉璃总觉得男人的眼神古怪,专注的有些可怕。
她的脑子总容易想入非非,立刻双手捂着唇,“别想跟我亲/嘴儿!”
亲/嘴儿……?!
陆靖庭喉结滚了滚,她不说还好,她这一说,那些深藏在记忆深处的悸/动突然涌了上来……
陆靖庭很认真的说,“……你我是夫妻。”
他本来没想要/亲/她。
可她这么一说,而且表现的如此嫌弃,他还当真想要亲一亲了。
人都有反抗心理
越是强大的人,越是如此。
魏琉璃双手捂着唇,嘴里含含糊糊,“这桩婚事,我不是心甘情愿的!”
孩子的话,直接又伤人。
说实话,陆靖庭一开始也不是情愿的,可是现如今,他只恨自己当初冷落了佳人。
陆靖庭张了张嘴,深觉无法沟通。
“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魏琉璃眨眨眼,才不信男人的话,“我要下去了。”
“好。”陆靖庭一口答应。
这厢,正趴在墙角偷看的木棉,忽然被人捂着唇,拉到了一侧。
来人是白练。
他刚刚路过蔷薇苑外面的小径,不成想正好看见木棉在鬼鬼祟祟。
白练拉着木棉一路跑远。
直到远离了小径,才放开了她。
木棉很好奇,“兄长与嫂嫂到底亲没/亲/嘴儿呀?”
白练俊脸微怔,“……六姑娘,以后莫要偷看。”
木棉瞪了白练,“白军师不也在偷看?”
白练,“……”不!他真的只是恰好路过!而且夫人的院子,他岂能踏足?!这话可不能乱讲啊!
木棉个头高大,比同龄的女子高出了不少,而且眉目之间自带英气,看上去有几分随了老太君的容貌。
看上去明明是个厉害的女子,可惜了……这脑子……
白练无言以对,“你兄长会生气的。”
木棉,“……那我替你保密。”
白练,“……!!!”到底是谁替谁保密?
白练头晕了,他就不应该多管闲事。
*
十日后。
金箔铁骑对大周正式宣战,打的旗号是为了太子百里墨报仇。
陆靖庭没有派人去向金箔朝廷解释。
即便解释也无用。
金箔一直都在等着一个/进/犯/大周的机会,而这次死的人是金箔王上的独子,两国开战是在所难免。
陆靖庭早有防备。
金箔铁骑一过来,陆家军立刻杀过去。
陆靖庭下了死命令,“但凡是金箔人,杀无赦!”
没有任何所谓的回旋的余地。
大周朝廷的所谓仁德之政,在他眼里其实就是一个笑话。
主帅军营,陆无颜正拿了军令出发。
一道急促的马蹄声从不远处传来,此人尚未迈入营帐,即道:“报!”
男子被引入营帐,陆靖庭一身玄色劲装,眉目幽冷,“说,可是圣旨?”
他在官道设置了关卡,但凡是朝廷的人送来圣旨,人会被扣下,圣旨直接由他的人拿来。
男子上前,“侯爷!的确是圣旨!圣上命您即可收兵,一月之内赶赴京城复命。”
话音刚落,陆靖庭忽然就朗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雄厚,但也荒凉。
这份荒凉之中,透着无数英雄的无奈与悲愤。
这个时候撤兵,是想要让漠北百姓成为金箔铁骑的刀下魂么?
简直是可笑至极!
可笑至极啊!
陆靖庭一剑划碎了圣旨,对男子吩咐道:“朝廷派来的人,杀了!伪装成金箔人所为,本侯就当从未收到过退兵圣旨。”
男子热血沸腾。
他方才来之前还担心侯爷会收兵。
侯爷如此做派,虽然冒着杀头的危险,但护住了漠北百姓,与大周边陲。
男人哭了,嗓音在颤抖,朗声道:“是!侯爷!”
*
这厢,朝廷派来送圣旨的钦差直接被截杀。
此事被按在了金箔人头上。
朝廷与金箔不要脸,陆靖庭就以牙还牙,命人快马加鞭送书信去京城。
就说,钦差被金箔人杀了。
实在有辱大国尊严。
陆靖庭当然不能允许这种事发生,遂带兵与金箔人顽强抗争,势必要挽回大周尊严!
*
五日后,京城。
萧珏数日前就已经回京,他自然是煽风点火,将陆家置于一个十分危险的位置上。
议政殿内,帝王一脸愠怒,将陆靖庭送来的书信,直接抛下了龙案。
“你们看看!看看这陆靖庭写了什么?!他竟说朕派出去的钦差被金箔人给杀了!而他现在还在替朕挽回大周颜面!”
魏启元弯身捡起书信。
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笔力险劲,每一个字都堪称绝妙。
虽然魏启元对陆靖庭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多年前。
但仅观其字,就不难想象出他的英伟。
这个女婿……不简单呐!
魏启元撩袍跪地,“皇上,魏家从来都是忠心不二,这一次陆家的行径,我魏家全然不知啊,不过,臣想去亲自去一趟漠北,将女婿一家子带回京城!”
陆靖庭能杀钦差,总不能连他这个岳丈也杀吧。
帝王当然知道魏、陆两家本就有仇。
那桩婚事也是他赐婚,并非魏家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