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八时候,王邶还是按照之前定下的日程带着浩浩荡荡的官员往北庭去了。
走之前他交给薄秋一封印鉴,又仔细与她把京城如今的局势全部说了个明白,有关他想要做什么,以及他现在手中的势力,朝中的派系,甚至还有宫中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权利争夺,他全部与薄秋说得清清楚楚。他说了这次去北庭不仅仅只是因为外面那支鲜卑想要归顺,而是他需要亲自去整合一下北方的力量,他也说了京城中以薄岐为首,事实上忠于皇帝的人还有很多,林林总总的话语,只让薄秋知道他尽管想要更进一步了,但还是不能轻举妄动,他需要找到时机,他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也需要民心所向。皇位是唾手可得的,但想要千秋万代地传下去,而不是坐上龙椅之后立刻就被砍杀再千刀万剐那毫无意义。
正如薄秋刚到这个位面时候所考虑过王邶的未来,的确是如历史规律那样,他不打算坐以待毙等到秋后算账,而是准备更进一步了。
更进一步,说来是一步,但这一步要怎样迈出去却并不是说起来那么简单。
薄秋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只在王邶说这些的时候一一把他讲过的关键都记下。
最后,王邶叮嘱她,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直接拿着印鉴去京郊大营让人护送她到北庭来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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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有人盯着宫里的情形,我把王忠到你这边来伺候,他会告诉你宫中的事情。”王邶语气非常认真,“你只记得,只要有太后在,圣上就什么都不敢做,倘若太后没了……之后朝中会是什么样子,就连我也无法预料。所以假如宫里太后因病再无法出面了,你就要离开京城,到北庭来找我。”
说着这些的时候,王邶还是有些焦躁——他事实上无法保证在路上一定是安全无虞的,否则他会选择把薄秋一起带上去北庭,两相权衡,或许让薄秋暂时留在相对安全的京城,应当是更稳妥的选择。
或者他也在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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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邶离开京城之后,薄秋按部就班地过着日子。
府里面的夫人们倒是比之前还要安分一些,或许是因为关门闭户的缘故,外面的消息变得少了,府里面的时间都仿佛变得漫长。
漫长到让人觉得似乎一切都是岁月静好。
但意外仍然还是出现了。
意外是在薄秋奉旨进宫去见太后的时候发生的。
这事情倒也不能怪薄秋掉以轻心,朝中向来是有这样的惯例,会由太后召见臣子的夫人给以安慰或者嘉奖等等,许多不能明面上说的事情,都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进行传达。王邶临走之前也说过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他只说了如果是太后的懿旨的确是可以听从,只要不在宫中久留就行了,但没想到的是,这懿旨本身却是假的。
如此,薄秋按照旨意进宫,再跟着宫人到了昭德殿中,并没有见到太后,而是见到了今上。
又一次见到今上,很难不让她想到在除夕夜晚时候那段经历,再想到王邶临走之前说得那样清楚的他的打算以及对今上的态度,此时此刻不用多问什么,薄秋就已经很明白自己踏入到陷阱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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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沉重的宫门被关上,宫人们从殿中都退了出去,今上顺着丹阶一步一步走下来,然后停在了薄秋面前。
“朕总想着,你是太傅的女儿。”这一次的今上看起来没有在除夕夜晚时候那样狰狞狂意,他语气平静,似乎是一个正常的人了,“所以朕打算给你一个机会。”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薄秋却能朦朦胧胧听懂一些。
是了,王邶走之前就说过,在京中以她的父亲薄岐为首,忠于皇帝的人更多,所以他们是趁着王邶离开了京城这个档口,准备做一点什么了吗?
她想不出他们能做什么,也不知道今上所说的机会到底意味着什么。
“朕也可以不和你计较你那天的冒犯。”今上抬起了自己的手,上面还有明显的咬痕,他语气带笑,“我问过太傅了,太傅说你原本就不想嫁给王邶,你是被迫嫁给他的,所以你心中有恨。”
薄秋皱了皱眉头,目光却落在了今上的手上,她在想,薄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说呢?
“我相信太傅所说一定不是骗朕的。”今上继续说道,“你虽然嫁过人了,但朕还是愿意看在你的美貌上,给予你一个名分,你可以离开王邶进宫来,朕许你贵妃之位。”
“???”薄秋愣了一下,几乎觉得不可思议了,为什么今上忽然要做出这样的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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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明白原因,但有一个道理是古今通用的,那就是欲取先予。
今上忽然许她贵妃之位,又说了那么多强迫被迫还说她心中又恨是为什么?先塑造一个她忍辱负重的形象,再告诉她他能让她脱离苦海,接下来就需要她给出一个他所需要的信息,今上所需要的是什么?
薄秋思考了一会,忽然就想到了王邶留给她的印鉴。
那封印鉴,王邶所说就只能用来让人护送她到北庭去找他。
这句话当然很简单,但事实上有这么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