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始鸣6
董氏的人要找黎千寻拿主意,就想着还得询问一下各家意见走个过场,这便又重新去请示黎氏宗主,黎阡黎陌对此依然是没有意见,最后辗转还是回到了晏茗未那边。
然而黎大爷正闭门用功,晏宫主不放人,谁也不敢贸然往里进。
直到几近傍晚,黎千寻和玄鸑鷟才开门透了个气,人刚从西陵唯屋里一出来,就被牢牢堵在门口的一排人请到了飨宾堂正厅里。
等在那里的有黎阡黎陌和晏茗未三个人,还有似乎已经休息好了的董术董宗主,外加一众董氏各系长老。
黎千寻看了眼身后几个董氏弟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怎么了这是?这么大排场等着干什么呢?”
还是黎大宗主腿脚利索嘴还快,立时便窜过去将事情缘由一五一十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黎千寻也是沉默了一会儿,其实他自己并不是个在乎这类讲究的主,但既然豢龙棋田的规矩涉及五行调和阴阳秩序,肯定还是跟灵地中“势”的冲突越少越好,但是这种事情,并不只是针对某一家利益而言,人和也挺重要。
黎千寻想了想,就那丫头之前认错的诚恳态度,先不论真假,这面子上走流程的东西江娆那边他大概是能替她决定,但这也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记着自己徒弟的仇,还挟嫌报复给她小鞋穿,随便把人丢到没人愿意住的沉炎别苑。
那可是亲徒弟,这种事情上虽然不会偏袒她,但也不会故意苛刻了自家女儿。
黎千寻虽然是在现世混了这么几十年,但说真的,他跟如今的门派也好世家也罢,真是没什么太深厚的感情,包括晏宫主所在的崧北木犀城和黎氏的碧连天。
正如之前晏茗未评价他的,一视同仁从不偏袒。
灵尊无心无情,其实最多的还是表现在这些方面。
跟千万年前的沧澜一样,只负责维持秩序,不负责伸张正义,得罪人是肯定的,而且每次都是一大批人。
当然,不管是沧澜还是灵尊,都始终不会笼络人情。
其实说白了,就是着眼点比各路修者高出一个层面而已,也可以大致总结为,立场不同。
黎千寻这会心里还记挂着状态极其不稳定的西陵唯,没那么多时间跟几个人扯皮,便提议直接抽签决定,纯随机,如此一来谁也没话说。
按理说这么决定的话,一直采取怀柔政策应对的黎阡黎宗主应该也同样是没什么意见,可偏偏这个时候,他不同意了,就连一直沉默的黎陌都坚决附和说“不行”。
黎千寻歪头看了看他俩,略思忖了一下也明白为啥这俩人这回倒死活不同意了。
之前双生子一直挺客气,估计也是笃定了黎千寻怎么也会站自家这边,但他们想错了,他们家这位大哥,已经不只是胳膊肘朝外拐了,而是压根没把自己算碧连天那个圈里的人。
四方别院里边有一个“金乌西坠”。而人家黎氏的图腾就是三足金乌,要是真手臭抽中了沉炎别苑,这霉头触的可是比分给天一城那个“水火不容”更过分。
所以就算碧连天的两位宗主再不在乎那些讲究,也万万不会同意把住处换到西边的沉炎别苑。
故而即使四方应允各退一步抽签重选,碧连天也不会答应老老实实从四个里面抽。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在黎阡跟他哥滔滔不绝地念叨的时候,黎千寻揉着眉心忽然整个人晃了一下,随即抓了把胸口连忙转身朝外看,正好就听到北边屋子里传出一声鸾鸣。
西陵唯醒了。
黎千寻两头忙活实在没心思理会这点小事,回头看了眼黎阡和黎陌,却忽然在那一瞬间福至心灵,他飞快回身走到桌边,那里早已经备好了一个签筒,里面四根木牌正大头朝下随意散着。
黎千寻一把都抓出来,看着颜色挑了涂红漆刻了沉炎两个字的一根,随后递给了董术身后的一位稍年长的长老:“等江宗主回来,这个给她。”
到头来还是把沉炎别苑分给了天一城,不过若从另一个角度考虑,说不定江娆还会窃喜。
为什么?因为这丫头跟碧连天有仇。
其实说到底也并非是院子不好,只是有人顾忌避讳着一些东西而已。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黎千寻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多简单一事儿啊,有了正当理由这不就和平解决了?
可他却一时忽略了董氏的感受,这决定相当于是又回到了原点,江宗主一个不高兴,归咎起来责任还是他们主办世家的,什么皆大欢喜他们可一点都看不出来。
黎千寻这边一句话交代完了之后,立马转身往外走,却又被董术喊住。
“哎呀我赶时间!”黎千寻叹了口气急急道,“江宗主有意见让她来找我。”
还别说,这个江宗主真不会有什么意见,就算没有那个投机的借口,只要说这是黎大爷给她挑的院子,江娆率领江氏一众住进去的时候也得是特别心满意足特别心甘情愿的。
其实不说一个属性为火的别苑给她没半点问题了,哪怕是五日后以豢龙棋田修葺未成地方不够为由,需要天一城江氏跟十八门和别的小门小派一样住外头仙市的客栈,江娆都会乐呵呵自己去找地方的。
黎千寻丢下一句颇有气势的豪言壮语之后便飞快闪人了,剩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在场的老几位基本上都知道黎家原来那个少主子有多狂,可是除了晏宫主之外,却是没人知道他究竟什么底气敢这么狂。
直接没把人人谈之色变的天一城和这个来路诡异的江宗主放在眼里,这个顿时就有点魔幻了。
晏茗未看着门口轻轻握了下拳,然后对众人解释道:“之前有幸和江宗主共事,算是有些交情,阿尘待人坦荡真诚,江宗主年纪尚轻,对他很是佩服,所以或许能说上话。”
“原来如此。”几人恍然大悟。
唯有黎阡,眨眨眼睛皱了下眉,盯着晏茗未毫无波澜的侧脸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