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很棒,真的很棒。
无论是法奥大人的圣光魔法课程,还是萨丹叔叔的重剑剑法,我都是得到最多夸奖的那一个。
我长高了很多,现在,我站在父亲的身边,都不需要仰起头了。虽然在力量上我还比不上我的兄弟雷诺,但很明显,他已经感受到了我的威胁,因为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嫉妒与无奈。
现在,父亲经常将“我为你骄傲,儿子!”挂在嘴边,而我的母亲,我想,她也会在星辰之间为我自豪的。
此外,我酷爱读书,无论是魔法理论,还是人物传记都让我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我常常做着白日梦,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像书中那些英雄一般挥手之间地动山摇,那么,我的一生将会多么辉煌!
当然,我也很喜爱和女孩聊天,可是,每当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那双流着眼泪的眼睛总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觉得我好像被它们绑架了,明明还没有遇上,却要对它们的主人忠贞不渝。
可是,话又说回来,被她绑架似乎也挺不错,无论是离开家到洛丹伦王城,还是离开洛丹伦到达拉然,我总觉得自己一点儿都不孤独,而且,我真想看看那双眼睛睁开后,里面耀眼的光华。
会不会像星星一样亮?
*
也不知道萨丹叔叔用了什么法子,他把我塞进了达拉然的“紫袍子”卫队,那儿的生活繁琐又紧张。每一天,我似乎都在巡逻,记录与陪笑脸之间度过。
我甚至还不得不去下水道帮一位姑娘找她的猫,不得不上树帮一个暗夜精灵孩子拿他的风筝,不得不在半夜里为忽然兴起的安东尼达斯大人守夜,啊,虽然我在他的突然兴起中学到了不少奇妙的魔法药品配方,可是,其中的很多怎么看都不太正经,包括……嗯,包括吸引水妖的魔法药粉,那位大法师甚至为此与我彻夜长谈。
我的人生观在慢慢的……倾塌,重塑。
我甚至慢慢的觉得他的药粉配方是神来之笔,而且其中的某些魔法当量还可以更加猛烈一些。
不,这可不行。
很快,我向萨丹叔叔递了申请,我宁愿回洛丹伦面对那些没有生命的训练假人。
“达利安,你得耐心,说不定明天就会遇上大案子!你就能大出风头!”
“萨丹叔叔,连圣光都没法预言明天的事情呢!”
“呃……十天之后,你就回去吧。”
*
可我没有想到,就在这十天里,就在这儿,我又遇上了那个如同火焰的女孩!
她的脸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我忽然发觉,她可真漂亮,就像沙漠边沿开的正艳火焰花,哪怕头顶的烈日明亮刺眼,也挡不住她的光芒。
可戳动我心脏的,却不是她的脸庞,而是她如同星星的双眼。如果她闭上眼睛,眼泪涌出的话……不,不,她还是不要哭的好。
*
她已经没有我高了,若是站近一些,我的嘴唇就能碰到她满是火焰般发丝的额头。
天知道我有多想上去和她说话,可是,我一向严于律己,我必须先了解这儿发生的一宗伤害案件。
我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细细的向所有在场的人询问当时的情况,仔细的记下了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做完了那些之后,我才合起了手里那本黑皮记事本,微笑的盯住了那个女孩,“弥赛亚,你还记得我吗?”
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很不情愿的挠了挠嘴角,“呃,你和几年前一模一样,达利安。”
哈!我就知道她还记着我!“你也是,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
弥赛亚依旧像一团火,热烈,又充满活力,我也依旧和小时候一样,喜爱呆在她身旁。
只不过她身边那名有着银色头发的骑士让我有些不爽,尤其是弥赛亚把脸埋进他的胸膛的时候。
我才是弥赛亚年少时的伙伴,他凭什么与她靠的那么近?!
而且,他的外衣又简陋,又单薄,怎么能披在一位贵族小姐的肩头?!
*
我从档案中得知,弥赛亚拿到了洛丹伦预备役的名额。
作为一个朋友,我给她的父亲发送了一封讯息,告诉他在洛丹伦期间,我将会照顾她,住地与饮食我都会为她安排好,让他们不需要担心。
可是,那个野丫头又有什么时候不让人担心了?!第二天,我就听说她挑战了塔姆爷爷,还受了重伤!
圣光在上!塔姆爷爷在新兵营里可是一个大杀器,他甚至拧断了泰勒的手和脚!她怎么就想不通?!
*
我焦急的提早了行程,回到了洛丹伦。我甚至没有来得及放下行李就匆匆忙忙的赶去了新兵营,在那儿,我正看见弥赛亚从高高的假人头顶滑下来,那一瞬,我的心跳都停了一下。
“圣光在上!”我惊呼了一声,立刻冲了过去从后面接住了她,“弥赛亚!”
她紧紧闭着双眼,大颗大颗的眼泪正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很明显,她是被刚才的圣光闪到了,可是,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眼睛,那一刻,她的眼睛与我梦中的完美的重合了,甚至连眼泪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觉得自己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这怎么可能?!
她用力的闭着眼睛,泪流不止。
看着她,我的心脏忽然狂跳起来。
我的天!
我的天!
我立刻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眸,佯装着诵读咒语,我怕再看上一眼,我就要抱着她尖叫了!
(二)
我找到了我的女孩,可是,她却有了她的男孩,更见鬼的是,那个男孩不是我。不仅如此,她还对我一再疏远。她不让我为她看伤口,在布里奇特面前与我撇清关系,甚至宁愿去打临工也不愿意接受我的帮助。
她的举措让我觉得愤怒,却又无力。
明明,明明她的未来是我的!
我觉得很压抑,尤其是那天早上,我没有敲开她的门的时候。
可让我更压抑的是,在我拧开她的门把之后,我发现她根本不在房间里。
我的天!
她去哪儿了?!她为什么不辞而别?!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她……
“我觉得,弥赛亚小姐只是单纯的出去了,她总是还要去新兵营的,对不对?”如果不是莱德的一句话,我觉得我的想象力很快就会突破天际!转身,我便在呼呼寒风中赶到了兵营里。
微弱的晨光里,我没有看见弥赛亚,却遇到了斯基特他们,他们坐在训练假人下谈天说地。
女孩的友谊可以建立在一件漂亮裙子上,男孩的友谊却可以建立在一场打架之上。至少我与斯基特的友谊,就是建立在一场鼻青脸肿的较量之后,我的意思是他鼻青脸肿。
“你愁眉苦脸,莫格莱尼小少爷,这可不像您。”他笑着递来了冰冷的水袋,“我知道您还没成年,这不是果酒。”
“我不口渴,感谢你。”
“发生什么烦心事了?莫格莱尼小少爷?”一向不太爱讲话的乔丹也凑了上来。
我拧了拧眉,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和他们坦白了,毕竟,我晓得,斯基特是个很有主意的人,或许他能给我些有用的意见?
“如果一个女孩,她并不属意你,但是你却很……”
“您很属意弥赛亚小姐,对不对?”斯基特拧开了牛皮袋子,抿了一口,笑的意味深长,“但是,她有个自己属意的男孩。”看见我惊讶的看他,他耸了耸肩膀,“大家都知道这件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人并不在洛丹伦。”斯基特慢条斯理的说。
“这可不好,斯基特。”乔丹拧着眉头开口了,很显然,他和我一样听懂了斯基特的话外之音。
“我只是说,您可以选择与她先做朋友。那位小姐有一双美丽明亮的眼睛,她一定会自己做出明智的选择,对不对?”
“这……确实不太光明正大。”顿了一下,我犹豫的开口。
“那我就没办法了。”斯基特撇了撇嘴,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出了声,“说起来,你们知道吗?伊森利恩大人有一个外号。”
“什么?”
“‘浸满泪水的手帕’。”
那个凄惨的名字让我和乔丹都竖起了八卦的耳朵,“喔!说来听听。”
“据说,伊森利恩大人光明正大,所以,他永远都追求不到娜塔丽大人。有一次,他被拒绝之后,有人看见他拿着手帕呜呜大哭……”
“喔,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好像很有趣!”就在那时,一个清悦的声音从我们身后传了过来。
回头,我骇然发觉伊森利恩大人就站在我们的身后,在惨白的晨光里,我看见他的脸上是笑眯眯的,可眼神却分明是凉飕飕的!
天呐,他到底什么时候来的?!为什么我们都没有注意到?!他都听到了,对不对?!
“呃……”我摸着鼻子看向了别的地方,“回您的话,大人,我们得开始训练了,不能再聊了,对不对?乔丹?”说着,我用手肘用力戳了戳身旁还未回神的乔丹。
“是的,莫格莱尼小少爷!”反应过来的乔丹立刻推着石化的斯基特,与我一并溜向了训练场,“再会了!伊森利恩大人!”
(三)
我对自己很生气,因为我的一个愚蠢的建议,我让我的女孩受伤了。她的脚被半根锋锐的烛台穿透,而且,那个血肉模糊都伤口被一种黑暗魔法所诅咒,无法愈合。
据伊森利恩大人都指引,我准备带着弥赛亚去湖心岛,那儿有一块净化石,或许可以驱散她伤口里的诅咒。
那一路真是……跌宕起伏。
我们刚到布瑞尔就与一伙辛迪加盗贼短兵相接了,更出乎意料的是,我发现那伙盗贼与黑巫师勾结在了一起。
他们可不好对付,当弥赛亚在我面前倒下的时候,我的心都碎了。幸好,她并不是受了伤,而是因为进入暗影世界太频繁以至于筋疲力尽。
我守在了她的床前,她的睡颜让我觉得透进窗口的阳光无比的温柔。
我用她的指环借到了深藏于洛丹伦皇家图书馆的一些孤本,之后,我把这枚珍贵的宝物还给了她。可是,当我把戒指推上她纤细手指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我忽然想起了教堂里神圣的婚礼,男人把指环带着心爱的女人手上,那像极了我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
*
与弥赛亚一起的旅程充满悸动。
因为她还虚弱的很,所以,只能卧床,而我,会捡一些书籍读给她听。不过很明显,弥赛亚是真的不喜爱读书。人物传记还好,一旦我读到那些基础理论,她就会不满的皱起脸,很快昏昏欲睡,水雾在她的眼睛里旋转,真好看。
我曾幻想过和自己的女孩在一起的画面,可是那些与眼前相比,真的差远了。
*
由于这场突如其来都大雪,我们去往澈水湖驿站的路变得异常难走。天黑前,我们不得不在半途中一座村庄借宿,这座村庄背靠着一座矿洞,可是,村庄庄里的壮汉却挖出了一个死神---一个被封印千年的腐骨软泥怪,甚至有一名士兵为了保护昏睡的村民死于非命,大半的骨头都被软泥怪给啃了。
圣光在上,我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若不是我的女孩孤注一掷破开了软泥怪的结界,天知道还会有多少伤亡。
我们得救了,整个村庄都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