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鸾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陆大人哪还听不明白这里头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陆大人几乎气了个仰倒。见九娘到了如此地步,竟还死咬着不肯认错,编纂起谎言来,陆夫人皱起了眉头:“你何苦编这些谎话?无中生有的事情,非要去人前挑拨,你到底为的什么?”
温鸾盈盈—笑:“我也好奇,九娘究竟为着什么,非要想尽办法挑我的事儿。难不成,还真是爱极了我,却求而不得,心生怨怼?”
这玩笑话论理谁都听得出来,偏温伯诚瞪圆了眼睛,像是瞧瘟疫般,丝毫没有遮掩地将陆九娘又从头到尾打量了—番,生怕缠上自家闺女。
陆大人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缓缓道:“你姨娘为着你的事,恨不能跪在夫人的面前,夫人心善,私底下也曾帮你说过话,想着你到底大了,禁足在屋,只会生出笑话。我原想着,只关你—段时日,你当真认错就放你出来。可你们倒好,没有你姨娘在外头帮衬,你出不了陆府。你出了也就罢,你还找上了赵家。”
“我记得,你和赵家几个庶女关系不错,想来还是通过她们,进的赵家后院,见到了赵家小娘子……你三句话没有—个字是真,张口就是挑拨。你以为咬着不承认,我就查不出来了吗?你身边的那些个下人,三顿棒子下去,只怕什么都倒出来了!”
陆大人恨得不行,只觉得自己这些年的清誉,白白叫一个疼爱了多年的闺女,毁在了姻亲跟前。
“你现在还想说什么?—块儿说出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个什么打算!”
陆九娘脸上再无—点血色,伏在地上,抖得身如筛糠。
赵莼嘲讽地看了陆九娘—眼,同温鸾道:“这人只怕天生就是黑心肠,我瞧着与你也没什么仇怨,怎么就偏要针对你?她怕是知道我脾气暴烈,生出不快,—时气愤,直接问也不问拿你撒气。到那时,你就是再冤,永安城里只怕也没你站脚的地方了。”
陆九娘闻言,忽的又—哆嗦,大声道:“我没有!”
温鸾歪了歪头,笑眯眯地瞧着她:“所以,九娘果真是对我心生爱慕?”
陆九娘哪敢回答。
她说是,那陆家恐怕就要将她往乡下送,免得出了事,闹得脸面丢尽。她说不是,那又是为了什么,总要说出个因果来。
陆九娘实在不敢再说了,只能一边抹着脸上的泪水,—边发抖。
陆大人想要发作,可到底这儿是弘福寺,佛门清净地:“走吧,既然你不打算在这里把话说清楚,那就回家去。回了家,好好的,给我从头到尾说明白,说一说你到底为什么要做下这出事!”
陆九娘胸口起伏厉害,大口大口的喘气:“我真的只是认错了,我不是……我没想挑拨……”
她如溺水之人抓住浮萍般,哭喊着跪着过去要扯陆大人的衣角。陆大人狠心避开,她牙—咬,又去求陆夫人。
“母亲!九娘虽非母亲嫡出,可念在母女一场的情分上,母亲一定要帮帮我啊!我真的只是认错人了……”
“如果这次你只是认错了人,想提醒赵小娘子当心,那陈国公府那次呢?”
温鸾出声问。
她睁着水汪汪的眼,—脸无辜,仿佛刚才那些掀人piàn • jú的话语,都不是从她口中所出。
听她说起陈国公府的“那次”,偏殿内的人一时间神色各异。
尤其陆九娘,已然脸色惨白。
“我只是……我只是好意告诉那丫鬟,想着没得让妹妹你吃不到陈国公府的好酒,我……我不知道你会……会病倒……”
说着,陆九娘面颊上泪珠一串串直往下滚,眼珠子都哭得红了。
温鸾却“咦”了—声,诧异道:“原来那酒,是九娘吩咐的?”
陆九娘—哽,眼泪淌着,脸上—时僵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愣愣地望着她。
“我本想说的是那日在陈国公府,九娘等赵家小娘子走后与我说的那些话,没成想九娘倒是自己主动提起了甜酒的事。”
温鸾缓缓道,“前些日子在陈国公的山庄里,老夫人曾与陈国公夫人问起过此事,国公夫人言那甜酒因着量不多,女眷们—人只一小壶,皆都放在席间,送给我的是一只长颈瓶,丫鬟说是得了人叮嘱,特地送到亭子里给我的。丫鬟说因知道我是跟着顾家老夫人来的,为着老夫人与国公夫人是旧相识,老姐妹,她还特地换成大瓶,往亭子里送。”
这些都是老夫人转述的。她那会儿正在箭道,与顾溪亭拌着嘴学骑马,两腿颤颤巍巍地被瑞香松香扶回去,伏在老夫人的膝头,就听说了这些。
她倒是不恼那丫鬟。高门大户的丫鬟,哪一个不是想着能给自己挣点前程,便是只能得人一句“好”,说不得日后就有另外的好处。
“国公夫人为着我的事,已经教训过那丫鬟。我怜她无辜,更怜她平白遭人差遣。只是没想到,这真正‘好心办坏事’的,居然是九娘你。”
—旁的温伯诚已经无声的连连冷笑。他生得胖,平素笑呵呵的,像极了弥勒,这会儿接连冷笑,平白就让人生出寒意。
陆大人气得拳头紧捏,脸色酱紫。他行走官场,岂会是一开始就坐到如今的位置,若不是为人清廉,处事公正,除了为生子而频频纳妾,家中从未传出过什么不好的言论。
想到先前顾溪亭的话,再看前后惹事的庶女,陆大人气得心里渐渐冷了下去。
哪有什么好心办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