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头的清晨,阳光没有照射的时候,总笼着一层浓雾。
雾气渐薄,温鸾也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她好久没有做关于上辈子的梦了。
这次的梦里,她看到从永安来的钦差,带着太监,也带着圣上亲笔所书的圣旨,来到凤阳,到鹿县,宣旨说温家无罪,已然平反。
她忘了要怎么哭,恍惚间看到顾溪亭往山上去。她下意识跟着走,一路走一路看,回过神,已经到了一片坟地。
她看到阿爹、阿娘、四叔还有阿兄,也看到了刻着自己名字的石碑。
她看着顾溪亭在坟前洒酒,看着他转身离开,她慌忙想要跟上,却好像被什么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人的背影越走越远。
她顿时吓醒了,下意识往旁边看了眼。
没有人。
温鸾立马坐起身,山洞里除了她,再没第二个人影。
她又往山洞外看了看,嘴里喊:“表哥?顾溪亭?顾令端?”
喊了几声,没人回应。只能瞧见附近树底下窜过几只野鸡,拖着长尾巴,迈着细腿儿从她跟前跑过。
温鸾有些急了,提起拖地的衣摆就要再走远点找。刚走没两步,远远的,一个蹒跚的人影朝山洞这边走过来。
是顾溪亭。
温鸾小跑几步,到人跟前才发现他手里还提着两条鱼,比她昨天费了好多功夫抓回来的大上整整一圈。
“你身上还有伤,怎么能下水抓鱼。”
温鸾有些急,伸手就要去掀顾溪亭的衣服,看他身上的伤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顾溪亭躲了躲,避开温鸾的手笑道:“我饿了。”
他话音落,温鸾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自己肚子传出了咕噜声。她脸上一红,捂着肚子不吭声了。
顾溪亭笑,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回去烤鱼。”
有吃的,温鸾自然一万个听话。
还是昨晚的火堆和架子,她乖巧地换回自己的衣裳,坐在架子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两条大鱼。
顾溪亭笑着看她,而后转过头,望向山洞外的天地。
这片崖底没有太多人生活的痕迹,零星有牛羊的蹄印也看得出已经是几天前留下的了。
他刚才借着找食物的功夫,把就近的地方都转了一遍,顺便留下标记,也不知长明长乐能否顺着标记找到他们。
“我去附近找找路吧。”咽下嘴里的鱼肉,温鸾跟顾溪亭商量离开的方法,“说不定附近就有路能走回到山上。或者我扶着你,咱们去找找附近的农家。”
听到温鸾的建议,顾溪亭摇头:“目前我走不了太长时间。”
而且,他不确定那帮黑衣人是否已经彻底离开了这座山。如果藏在附近农家,说不定还会自投罗网。
“那……真的要就这么继续等?”温鸾叹气。
“等吧。”
温鸾虽然心里着急,可看着顾溪亭气定神闲的样子,自己也渐渐受了感染。
就当……是赏花吧。
长明长乐到底没让他们等太久。只是当两人出现在山洞外,温鸾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长明受伤了,一条腿鲜血淋漓。长乐身上也带了血,更不用说他手里提的烛灯,外头的水晶罩也被血溅了半边。
“附近有黑衣人?”顾溪亭靠着温鸾,从草垫上站起身。
长乐满脸羞愧:“是我疏忽了,才叫长明被人偷袭,伤了一条腿。”
顾溪亭唔了一声。
长明疼得直冒冷汗:“只留了几人,就藏在稍远一些的林子里。那里有个猎户搭的避雨用的小棚,他们杀了猎户,躲在里头。我们没留心,就撞上了。”
他说着,强撑着剧痛,双手抱拳:“郎君放心,都死了,没放跑一个人。”
长乐从旁又解释了几句,将如何遇到那几个黑衣人,又如何将人杀掉都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顾溪亭点了点头,道:“山上的情况如何?”
长乐道:“白妈妈和老刘头已经被送去医治。我们分了三波,阿麦带人去了入苍,我与长明下山找郎君,余下的人则押送了几个活口回永安严审。”
温鸾问:“其他人呢?有没有发现其他人?”
长明动了动,似乎扯着伤口了,眉头皱了下,说:“八娘放心,无论生死,都已经让人送回永安。活着的,我们定会全力救治,已经……我们也会好好抚恤他们家中人。”
温鸾明白过来,心下怅然。
顾溪亭伸手,揉揉她的后脑勺,转而对长乐道:“想办法回去。”
长乐应是。
长明一眼看到自家郎君身上染了血色的衣裳,神色紧张,问:“三郎也受了伤?可是要紧?”
顾溪亭嗯了一声,抬了抬手。
长乐立即扶着长明,在山洞里找了个地方坐下,这就转头,一头扎进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