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照例今日是该上朝的日子了,只是今日不同于往日,文武百官都还聚在宫门前便已经纷纷议论开了,等到见了严太傅府上的马车缓缓驶来,人还没下车,便已经有官员凑过去想要问一问这“知情者”了。
于是严珏才一下马车,便被平日里交好的几名官员团团围起,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迫切的都想问个明白。
“严大人,想必昨日在朱雀街上发生的事您应是有所耳闻吧?”
“是啊,我听闻那郁老头现在可是住在你府上?”
“严大人您可要三思而后行啊,眼下这郁文涛就是个烫手山芋,当年你二人之间的矛盾谁人不知?你可切莫要因为他而又被圣上责问啊。”
......
确实,若是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这会侯府摆明了就是要和郁家过不去,说侯府是小家子气也好,说他是想斩草除根也罢,左不过都是因为先前郁家让侯府颜面扫地,沦为天下笑柄,这会侯府针对其的一系列动作便也都不难理解。
可谁让郁家如今早已不同往日了,就算是想反抗,那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
所以这些平日同严珏走得较近的官员纷纷趁着这会还未上朝,便过来劝一劝他。
严珏倒是毫不意外,只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任谁来找他讲这些话,他也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却始终没有给出什么实质性的回答。
众官员还待再问,便听得吱呀一声,是宫门打开的声音,此时已然是到了上朝的时间了。
于是众人便也只得整理好衣冠,手持玉笏,表情严肃的跟随着引路的内监,按照官职大小排好位置,井然有序的跨进宫门,前往承天殿等候觐见天颜。
等到众多官员在大殿里头站好了位置,武渊帝便也由内监搀扶着,脚步虚浮的一边咳嗽一边在龙椅上坐定了。
百官参拜过后,立马便有御史手持玉笏与事先准备好的奏折,直言是有本参报,坐在龙椅上的武渊帝便也打起了精神,等候着内监将奏折递上来一观。
武渊帝年事已高,这会双眼早就看不大清楚奏折上的文字了,便只得由内监小声逐字逐句的读与他听。
一时间,整个大殿只听得内监低压的零星话语,下头立着的王公大臣们则都是大气都不敢出,知道那内监将奏折上头的内容都读完了,武渊帝这才一皱眉,挥退了内监,重新望着下头的百官,斟酌片刻,这才开口问道:“怎么又是兴安候和郁文涛?郁文涛不是已经辞官还乡了吗,怎的现在又跟侯府牵扯上了?”
听得圣上开口问,下面的御史立马就持着玉笏微微躬身回道:“回禀圣上,此事说来也是疑点颇多。照理说,科举一事为国之大事,又由朝廷层层监管,应是不会出现那等监守自盗的行为,但那郁老探花所言又都是有理有据不似作伪,且微臣早就查到,郁老探花之子郁乘风也绝非那等不学无术之辈,他在泾河县县试第一场可是取了头名,怎的好好的就在第二场出此下策要对考官行贿呢?”
这御史刚一讲完,马上便又有一名官员站出来反驳道:“这有何不可能?说不得那小子第一场的成绩就是靠着旁门左道才得来的。想来众位也都有所耳闻,这郁乘风虽在京中一直颇有才名,但二十多年来却一直未曾见他下场科举,谁又能说清楚他这才名到底是虚是实呢?”
这站出来反驳的官员自然是兴安候府的拥趸者,一时间,两人差点直接就要在大殿之上争执起来。
听着下头闹哄哄的发言,武渊帝十分不耐的揉了揉太阳穴,而后便朝着下头喝了一声:“够了!”
几个御史官员便立刻收声,皆躬身立在原地,等候圣上开口。
武渊帝捏了捏眉心,这才睁眼在一众人里头瞟了瞟,等看到了站在最前面那一排人中的严珏,便立马开口道:“太傅,你来同朕说说,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就有所准备的严珏立刻不慌不忙的手持玉笏出列躬身行礼,而后才直起身子开口回道:“回禀圣上,方才几位大人好似都言之有理,却又都无凭无据,不过眼下这郁探花确实是人在微臣府上,因此微臣也不好对此事妄下断论。”
高坐龙椅之上的武渊帝听得此时郁文涛人在严府,却是毫不意外,只一挑眉,浑浊的双眼直直盯着下头的严珏,又开口问道:“哦?朕没记错的话,太傅不是应当同那郁文涛翻脸多年了么,怎的过了这么多年反倒是又和好了?”
下头立着的众多官员听得这话,顿时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也有部分官员不自觉的就开始皱了眉,但也有一部分人始终面无表情,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迎着武渊帝探究的目光,严珏丝毫不惧,再次出声回道:“回禀圣上,微臣早年确实与他有矛盾,但毕竟曾是好友,这会看着他孤身进京只为给独子求得一份公道,那模样看来不似作伪,微臣也是有孩子的人,实在是不忍看他流落街头,哭诉无门。”
这番话一出口,底下立着的大皇子一派的官员立马就在心里暗骂严珏无耻。
这老东西口口声声在皇上面前说的都是姓郁的可怜又无助,可没瞧见人家昨儿在侯府门前是何等嚣张的吗?
武渊帝将下头一众官员的表情和动作尽收眼底,原本还十分严肃的面上也渐渐带了些玩味的表情,最终却也没急着下定论,而是等下头的人头开始窃窃私语了,他这才一挥袖,懒懒开口道:“行了,朕今日也乏了,此事容后再议,退朝吧。”
众官员只得停了声音,纷纷跪下行礼,恭送圣驾。
下朝后,等到众多官员走出了宫门,严珏身边不出意外的又围满了人。
“严太傅,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好在近日兴安候称病抱恙好些日子都没来上朝了,否则今日在朝堂上此事怕是难收场......”
有官员忧心忡忡的拉着严珏道。
无论他们说什么,严珏却始终都是一副油盐不进淡然不争的模样,等到一群人又围着他走了几步,他便转身告辞:“诸位,严某家中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众官员只得望着严府的马车缓缓驶离,长吁短叹间,却再没有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