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乾隆这话,太后心里头也高兴,脸上便浮现出几分笑意来,亲昵地说道:“哀家一直觉得高妃这一年多来变化不小,这人啊,都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往她是有不少地方做的不太妥当,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改好了。”
“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后温温柔柔地说道。
乾隆看了眼太后,又看向高妃,有些琢磨出来了,但他是个明白人,没点明,笑着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皇帝,这几个月娴妃病着,她那病时好时坏的,虽说没耽误宫中的事,可到底也不能这么下去,她年纪轻,病要早些治好,将来老了才不会留下病根。”太后一副关心的模样,“哀家看,这后宫的事还是不要她帮忙操心了,安心养病才是正理。”
“太后娘娘的话说的很是,儿臣也是这么打算的。”乾隆颔首,神色很是赞同。
太后和高妃心中顿时大喜,高妃更是眉眼间忍不住浮现出喜悦的神色,兴高采烈地说道:“能安心养病,想来娴妃妹妹的病不日就会好了。”
乾隆这人是典型的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喜欢一个人时,那人脾气再坏,他都觉得是性子直爽,脾气正直,可不喜欢一个人时,那话说得再周全再圆满,他都疑心你是心思深沉,另有打算。
何况他这会子早已猜到高妃和太后的打算,听见高妃这句话,脸上神色疏松平常,没半点儿反应,叫高妃顿时有些难堪。
皇后看在眼中,心里头反而更加愿意帮助高妃了,她微笑着说道:“若娴妃妹妹真的能痊愈,也真是一件喜事。不过,娴妃妹妹不能帮忙管理后宫,是不是该寻个姐妹帮忙顶上?”
乾隆没做声,脸上神色清清淡淡,喝着茶,等着她们将这出戏给唱完。
果不其然,他一不接茬,太后就有些着急,太后咳嗽一声,说道:“哀家寻思,让高妃代替娴妃帮皇后也未尝不可,她现在心细谨慎,想来定然能够办得不差,高妃,你可有把握能办好这事?”
“臣妾虽然没什么经验,但臣妾敢保证定然会用心做好每件事。”高妃一字字说道,语气格外恳切,一双美目更是含情脉脉地看向乾隆,仿佛想借此传达自己的决心。
她心中明白,要一下子抢走娴妃的宫权那是不可能的,但徐徐图谋,未必没有得偿所愿的一天。只要宫权落到她的手上,凭借着太后的帮助,将来即便娴妃病愈了,那也拿不回宫权。
“铿锵—”一声轻响。
乾隆随手将茶盏搁在桌子上,眼皮抬起,扫了皇后和高妃一眼,那洞若光火的眼神仿佛看透了皇后和高妃的算盘。
高妃的心往下沉了沉,就听得乾隆说道:“朕看,这事就不必了。皇后?”
“臣妾在。”皇后连忙起身,屈膝行礼,答应一声。
乾隆平静问道:“现如今你一人是否无法管理后宫?”
这话如同三九寒冬的冰雪劈头盖脸地浇了皇后一身,她心里发紧,顾不得给太后和高妃留颜面,忙回答道:“臣妾一人足矣。”
她不敢说自己不行,如果她承认自己没办法管好后宫,她丝毫不怀疑乾隆会把她的权利全部收回去,让有本事的人去负责此事。
乾隆看了她一眼,在瞧见她额头上流下来的细汗时,才淡淡嗯了一声,“既然如此,就不必提让高妃帮忙的话,娴妃现在养病,后宫大小事务由你做主,将来她病好了,再让她去帮你。”
“是。”皇后答应得飞快,生怕自己一个迟疑,乾隆就改变主意。
乾隆甚少在慈宁宫里发作脾气,私底下怎么提防戒备太后都好,明面上的功夫他一向都做的周到,不肯落人口舌,但今天晚上,他是真的动了肝火,不但直白地否决了太后的意思,而且连面子上的功夫也都不愿意做,说了几句话就推辞说朝廷政务还没处理,直接就走了,满打满算,在慈宁宫呆着的时间不到两个时辰。
太后气得脸都红了,从乾隆登基到现在,她一直都被高高捧起,以至于她已经彻底忘记以前那位居人下的日子,或许她是不愿意想起,毕竟谁愿意想起自己以前当格格时处处讨好人的时光呢?因此,现在仅仅只是乾隆的冷待都叫她感到愤怒难耐。
甚至,在心中暗骂,不是亲生的就是养不熟!
亏她待他这么好,现如今登基才多少年,就对她这么不客气,日后那还了得!
“砰—”的一声。
万寿无疆粉彩盖碗重重地摔在地上,价值不菲的茶碗摔成了粉碎,里头的茶叶更是淋了一地。
殿内伺候的太监宫女都不禁肩膀一缩,头都不敢抬起来,生怕遭了池鱼之殃。
“那娴妃也不知是给他吃了什么mí • hún药!”太后咬牙切齿,手掌紧握,手背上的青筋跟老树盘根似的凸起,岁月在她手上留下的痕迹格外深,“为了那狐媚子,他竟然驳了哀家的颜面,他也不想想,没有哀家,他能有今日!”
这话就诛心了。
皇后和高妃脸色大变,宫人们更是跪了一地。
“太后娘娘,您慎言!”陈嬷嬷急忙出声提醒道。
太后这才惊觉自己说的话有几分过了,但她心中的这口怒气难消,故而虽然不敢提乾隆,但却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将怒火全都宣泄了出来,“哀家看那娴妃保不齐就是董鄂氏转世,都病成那样还勾着人,也不知道乌拉那拉氏是怎么教的闺女!”
皇后不动声色地示意陈嬷嬷将宫人们遣出去。
她不担心这些宫女太监会把太后的话传出去,这慈宁宫是外松内紧,能近身伺候太后的哪个不是太后的心腹,今儿个发生的事要是能传出去半句话,她就不姓富察氏。
散了人后,皇后才劝道:“太后娘娘,您这么大动肝火又是何必,您也知道万岁爷脾气,是吃软不吃硬,咱们要是同他对着来,说不定他更向着娴妃。现如今万岁而言对娴妃是有三分真情,可等娴妃病久了,色衰了,那会子您寻思万岁爷还能向着她吗?”
太后一听,这番话倒是有几分能听,但她心中终究不甘,“难道就这么由着他宠那娴妃?”
“现如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皇后说到这里,无奈地笑了一声,“别的不说,适才您也瞧见了,为了娴妃,万岁爷连臣妾都恼怒上了。再不依不饶下去,只怕便宜了娴妃。”
她说完这话,不动声色地瞥了太后一眼,见她虽有些怒色但已经冷静下来,这才松了口气,这番话她说出来,不只是为了劝太后,也是在替自己刚才的举止解释一二。
果然她这么一说,太后这会子哪里还记得她刚才的反水,心里头的怒气和恨意全都给了娴妃了。
高妃在旁看在眼里,只咬了咬下唇,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头荒凉一片。
慈宁宫发生的事并没有传出去,这就看出太后的本事来了,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其他宫里,保不齐不到半个时辰就传得满天飞。
可在慈宁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乾隆都半途就直接走了,这皇宫中却愣是一句话都没传出来。
就连顾倩倩也是直到乾隆告诉她可安心养病了,才愣了下,将前几日乾隆去慈宁宫中很快离开的事同自己不用管理后宫的事牵到了一起。
“万岁爷,您这么做,是不是很为难?”顾倩倩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叹了口气,依靠在乾隆怀里,手掌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知己难求,乾隆得了这话,比得了什么宝贝还心中舒坦,别人都说他偏疼娴妃,处处宠着,可她们也不想想,同样是妃嫔,娴妃同她们的差别有多大。要是碰见这样的事,其他的妃嫔是高兴欢喜,要不就再撒个娇,谁会像娴妃一样考虑到他的为难之处。
虽然说他贵为天子,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可如果他是想要当个昏君,自然可以这么做,但他想名垂千史,因此只能处处受限。因此,对他来说,也不是所有的事一张口就能成,他得考虑这件事的代价和后果。
不过,为了娴妃让太后不高兴这件事他做的并不后悔。
“为难倒也称不上。”乾隆捏了捏顾倩倩的手掌,养了两个月,顾倩倩的身体稍微有些肉了,但还是体量苗条匀称,不过手感却是比先前更好了,尤其是一双手,柔弱无骨,握之绵软,再加上十指纤细,真是叫人爱不释手,“朕只是担心太后会为此恼怒你。朕在想你这也快三个月了,是该挑个日子说出来了。”
这有孕和没孕,在宫中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别,没怀孕的时候,像顾倩倩这样养病,还得时不时去给太后请安,像这种碰面的时候,就多得是能折腾人的机会,可一旦有孕了,那就不同了,乾隆大可寻个理由让顾倩倩不必朝暮去慈宁宫,翊坤宫请安,而且太后和皇后还都不能说什么。
顾倩倩一盘算,这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但她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露出犹豫的神色,手掌轻轻抚摸着肚子,“万岁爷,臣妾知道是该说了,日子久了,这肚子也瞒不住。”怀孕前三月并不显怀,像顾倩倩这样瘦的,那别人压根都瞧不出来,可三个月后,肚子就跟吹气球似的,一天比一天大,到那时候恐怕稍微心眼多的都能看出不对劲来了。
“但臣妾实在是害怕……”顾倩倩一垂眸,珍珠似的眼泪便落了下来,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美人落泪,梨花带雨。
乾隆本就心疼,瞧见这般模样,心简直都快碎了,他心疼的不为顾倩倩这话,更为她连那想害她的人姓甚名谁都不敢提的姿态,“你不必怕,朕先前不是安排了几个人进长春宫帮你,等公布了,朕会再点个嬷嬷到你这里来,那嬷嬷是信得过的,定然能够护着你和孩子周全。”
顾倩倩这才破涕为笑,擦着眼泪道了声是。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因着太后免了众人今日的请安,众妃嫔便聚集在翊坤宫中,这时候皇后还没出来,众人便说起了闲话来打发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