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丹砚此言一出,邓遥首先大声叫好:“这位姑娘说的不错。咱们只是要找到逃出去的道路,成祖皇帝的生母是谁跟咱们没有半分关系。这位司徒先生说话绕来绕去,颠三倒四,从姚广孝一直说到了大报恩寺。老叫花子以为他不必搞什么机关消息,找一家酒楼说书,一定不在京城齐云楼的何快嘴之下。”
十几位帮主、掌门人纷纷点头称是,都以为已在这石洞之中耽搁了半个多时辰,虽说知道了许多秘事,只是这司徒桥说话云山雾罩,不知真假。再拖延下去,一旦事情有变,走不出这地下洞窟,麻烦可就大了。
司徒桥见厉秋风一双眼睛始终盯着自己,知道若是不将这事情叙说清楚,此人手中的绣春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摘了自己的脑袋。他权衡再三,将牙一咬,右手伸入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对厉秋风道:“其实我进入密室之中,便即发觉有淡淡的檀香味道,立时察觉有异。我在岭南之时,曾经见过当地土人用一种来自海外的檀木屑混合樟叶汁做盎种。人若中了这种盎毒,全身的血液在四个时辰之内便会渐渐凝固,一时半刻却不会死去,只是身体慢慢变得无法控制,从硬到软,待到血液尽数凝固之时,复又从软到硬,中毒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变得像冰块一样,受尽折磨而死。我混在那寨子之中,偷到了这种盎毒,苦思了三个月,始终未找出解这种盎毒的法子。最后我将那寨子中会下这种盎的巫师的儿子捉住,逼着那巫师给我解药的方子。这锦囊之中装的便是那巫师研制的解药,不只能解盎毒,且能避开毒气。是以我进到密室之中,并未受到毒粉侵袭。郑和远赴万里海外,那密室中的奇珍异宝多为他从海外带回,有的还是海外各国贡奉给大明皇帝之物。朱棣这小子虽然狠毒,对他这位没有见过面的老娘倒还不错,将这些宝物全都供奉在密室之中。郑和除了带回珠宝之外,私下里还弄回来不少毒物。只是不晓得他在这密室之中坐化之后,身上的毒粉是他自己放上去的,还是别人藏在他身上的。不过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一旦有外敌侵入,可用这毒粉shā • rén于无形,确是厉害无比。”
慕容丹砚道:“厉大哥说你当年武功不高,虽然捉住了那巫师的儿子,他又怎么会乖乖教你解毒的法子,而不想法子反击?”
厉秋风心想:“这司徒桥行事疯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捉了巫师的儿子,定然施以酷刑,手段残忍。慕容姑娘不知人心险恶,还真以为他只是以人质威胁,这才拿到了解药的方子,太过于天真了。”
却听司徒桥道:“我在他儿子身上也下了盎,由不得他不说真话。否则配出来的解药不好用,他儿子便会全身腐烂而死。”
慕容丹砚吓了一跳,道:“你、你这也太过于狠毒了罢?后来怎样?”
司徒桥沉声说道:“我在他儿子身上先后下了二十七种盎毒,他解开了二十六种,其中就包括这种海外檀香木和樟叶汁混合而成的盎毒。只不过第二十七种盎毒是用当地大峡谷中独有的一种名为锯藤的毒物所制,他原本能够解开,只是我在其中混入了水银和鱼骨,使得盎毒的毒性大变。他知道水银的解法,却将鱼骨错认为蜈蚣足,结果下错了药,他儿子半边身子发热,另半边身子却是寒冷入骨,服下了他的解药之后,不到一柱香工夫便死掉了……”
司徒桥越说越是得意,到得后来更是面带笑容。众人却是越听越是心惊,看着此人洋洋得意的面容,都是心生惧意。
慕容丹砚不待他说完,忍不住大声说道:“你行事如此阴毒,定然会有报应!”
司徒桥冷笑一声,道:“报应?那巫师下毒害死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弄死了他的儿子,眼看着他伤心欲绝自杀而死,也算是给死在他手里的冤魂报了大仇。这寨子在深山之中,巫师时常带人到大山之外,捉了汉人之后,给他们下盎,逼着他们带着妻子儿女到寨子中给土人做奴隶。若不是我将他弄死,还不知道有多少汉人要死在深山之中。我弄死巫师父子之后,又苦思三天,将第二十七种盎毒的解法也想通了,这才回到寨子,在土人的水井中下了九种盎毒。待五百多名土人中了盎毒之后,只能在地上爬行,无法站立。我这才现身,将被他们胁迫为奴的一百多名汉人救了出来,带出了深山,这是多大的功德?你这小子全无见识,还说我有报应。哈哈,若是真有报应,十几年前我早就死啦,还能站在你面前神气活现么?”
众人听得此言,人人脸上变色。这些帮主、掌门人虽然都曾杀过人,不过所诛杀之人都是大凶巨恶的邪派人物,以及为非作歹的奸徒,何况shā • rén最多也不过数十人。而这司徒桥一次便杀掉五百多人,所用盎毒又是能够让人受尽折磨才会死去的剧毒。是以再看司徒桥,便觉得此人不只行事诡异,简直可以说得上是面目狰狞,比恶鬼还可怕。
司徒桥对厉秋风道:“我身上带着能解盎毒的解药,郑和尸身上的毒粉伤不到我。”他边说边将那锦囊又放回到怀中,接着说道:“那姓石的说完之后,魏千户点了点头,道:‘既然石大人一番好意,咱们便联手做一票大的。这密室中的奇珍异宝,咱们便二一添作五,尽数分了便是。’石大人见魏千户被他说动,脸上尽是欣喜的神情,对魏千户道:‘如此最好。魏千户尽可以先取宝物,剩下的算是我的。’魏千户道:‘眼下这倒不是关键的事情。别忘了咱们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姓魏的话一说完,我心中大惊,暗想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两人若是联手在密室中搜寻,我定然难逃一死。正思忖如何脱身,听那石大人说道:‘魏千户以为那群秃驴说的是真话么?’姓魏的道:‘这谎话他们编不出来,也不敢编造。这大殿建成之后,郑大人亲自找了孝陵卫中的能工巧匠,设置了shā • rén机关。又怕消息泄漏出去,将这些能工巧匠也尽数杀了灭口。大殿门上的九子连环锁是郑大人亲手锁上的,这大殿中的秘密,也只有孝陵卫司陵千户一人知道。每一任司陵千户知道这大保恩寺的秘密之后,便会留下一份密信,藏在孝陵卫一处极秘密的所在。下一任司陵千户接任之时,便会取出那封密信,才会知晓此事。至于大报恩寺的和尚,只是负责这大殿的日常守卫。他们只道这是皇家家寺,不敢让外人进入而已。成祖皇帝建了这大殿之后,原本想着时常前来拜祭生母,只不过他虽登上皇位,攻破应天之后,在城中杀戳太过惨烈。成祖虽然也算得上是一个马上皇帝,却也常自忐忑,每晚都睡不安宁,常常听到寝殿之外有鬼哭,甚至还曾看到被他残杀的建文帝的臣子在寝殿外逡巡。此外他的势力根基在北京,始终担心应天城内有针对他的阴谋。是以最后还是将都城迁往北京。迁都之时,大报恩寺的大殿尚未完工,一直到成祖驾崩,却也没有进入过大殿密室。至于其后的仁宗等皇帝,虽然知道此事,却一直未有机缘临幸南京。只有本朝正德皇帝,数次来到南京。只不过嘛……’
“姓魏的说到此处,却停住了话头,一脸苦笑,半天之后才接着说道:‘咱们这位正德皇帝的性子,想来石大人也是知道的。他喜好的只是烟花柳巷等繁华之地,每次到了南京,只在秦淮河两岸留连忘返,至于大报恩寺中供奉的这位成祖皇帝的亲生母亲,他是半点兴趣都没有。是以这大殿建成之后,密室只有郑大人进来过。也幸亏如此,这密室中的奇珍异宝才能保存完好,否则早被当今皇上搬回北京,放到他的豹房之中了。’
“那石大人干笑了几声,道:‘成祖皇帝行事果断,确是一位了不起的帝王。只不过怨念太深,刚愎自用。马皇后于他曾有大恩,他亲生母亲之死也怪不得马皇后。何必在大殿之中造那样一尊塑像来诅咒马皇后?,这不是人子所能做出的事情。’
“姓魏的说道:‘石大人有所不知。成祖的生母因爱子一出生便被皇后抱走,这份怨恨尽数落在马皇后身上,将死之时,将这份怨毒尽数说给了与她交好的那名宫女知道。其后那宫女将此事转述给成祖时,将她对马皇后的诅咒也一股脑地全都说了。是以成祖皇帝以为自己亲生母亲之死,完全是马皇后做的手脚,恨马皇后入骨。密室外面那尊塑像所戴的凤冠,是马皇后在世时所用,塑像所着的华服也是马皇后穿过的。那塑像的身上有xī • zàng妖僧所写的咒语,据说能将凤冠和华服主人的鬼魂困于阴阳界中,永世不能超生,只能在阴阳界给恶鬼为奴,受那无穷无尽的折磨。若不是怕人心不服,说不定成祖皇帝也会如同那些富户人家的庶生子一般,将马皇后的陵墓掘了。郑大人倒还算得上宅心仁厚,苦劝成祖皇帝万万不可如此,否则不只诸王不服,朝中大臣也会心生怨恨。他将此事说与孝陵卫司陵千户时,曾经细细解说过其中的关节。郑大人是成祖皇帝最亲近之人,想来不会作伪。至于更详细的事情,因郑大人只是口述给当时的司陵千户,并且特意叮嘱过,有些事情万万不可留下文字记录,是以传了将近百年,此事大半已经不可考证。’
“两人议论了一番,石大人坚持说是大报恩寺的和尚在捣鬼,压根没人进入密室。而魏千户则主张一定有人闯了进来,说不定还藏在密室之中。石大人摇头道:‘这密室虽然宽阔,却是一眼便可看得清楚。这里鬼影都没有一个,更别说是人了。’姓魏的却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将右手举在身前,对石大人说道:‘石大人,你看我在这里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