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觉道:“贫僧虽是初识清云道长,却知道她淡泊冲和,得云轩真人传授道术和武功,将来必然能够大放光彩。”
云轩道:“钟大姊如此赞她,贫道替她谢过了。清云性子沉稳倒是不假,只不过有些迟暮之气,守成有余,进取不足。”
她说到此处,略皱了皱眉,瞥了厉秋风一眼。却见厉秋风双手抱在身前,双目微睁,竟然有些困倦的模样。云轩心下略略轻松了些,接着说道:“我师父与任伍约定比试武功之后,两人便即拔出长剑,在青云观的院子中动起手来。那任伍的剑术果然了得,出招快到了极处,内力却也不弱。我师父最初三十招内,只是全力防御,竟然无暇反击。直到三十招过后,两人攻守之势才慢慢变得平衡。到了九十招之后,我师父渐渐占了上风。而到了一百五十招后,她老人家才将任伍的剑招全面压制。敝观的剑术讲究以静制动,以慢打快。那任伍虽然剑招快若闪电,只是遇上了我师父的剑网,便如河流汇入大海,消逝得无影无踪。待两人斗到二百三十一招,任伍知道自己不是我师父的对手,便即弃剑认输。
“其时我师父虽然接任无极观观主时日未久,但是在江湖上却也可以称得上是威名赫赫。任伍年纪不过三十岁,却能与我师父战至二百招以上才认输,也可以说得上是极为了得的人物。当时江湖之中以剑术驰名的高手之中,要数慕容秋水和柳宗岩二人最为了得。慕容秋水世居江南,半官半民,寻常人等自然不敢到慕容山庄造次。柳宗岩却如神龙见首不见尾,江湖中人多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甚至连此人年纪相貌如何,也无人知晓。我师父见任伍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造诣。若是勤学苦练,日后只怕武功地位不在慕容秋水和柳宗岩之下。她起了爱才之心,见任伍认输之后一脸沮丧,呆若木鸡,便安慰了他几句。
“任伍初时一言不发,后来突然跪到了地上,竟然恳求我师父收他为徒。我师父哭笑不得,只得说无极观是坤道修行的所在,向来不收男弟子。那任伍听了之后,脸色一变,突然从地上拾起了长剑,倒转剑尖,便向自己胸口刺去……”
云轩说到此处,却听黄旭“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圆觉当年是无极观中的火工道人,其后又卷入到一场大fēng • bō中,自然知道此事,是以听云轩讲述当时的情形,并未有太多惊诧。只不过云轩向厉秋风望去,却见他仍然坐在凳子上,只是眼睛似乎都要闭上了。
云轩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师父只顾着劝说任伍,却没想到他会突然举剑自裁,待得惊觉,任伍的长剑剑尖已自刺入他的胸口,想要出手相救已来不及了。我师父惊讶之极,只道任伍必死无疑。想不到站在任伍身边一人却突然伸出手来,正握在任伍的长剑之上,任伍这一剑便刺不下去了。
“我师父定睛一看,原来是小师妹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握住了任伍手中长剑的剑身。她能抢在师父之前握住剑身,自然不是她的轻功比我师父更强。那是因为任伍恳求我师父收她为徒之时,恰好跪在小师妹身前。是以小师妹见任伍自裁,情急之下不及多想,抢上一步便抓住了任伍手中的长剑。只不过这任伍当真决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取得我师父的信任,这一剑已用了全力。是以小师妹虽然握住了长剑,剑锋却将她右手掌心割得鲜血淋漓,深可见骨。
“任伍见伤到了小师妹,却也是悚然一惊,这一剑便刺不下去了。此时我师父已抢上前来,先是点了任伍的穴道,使得他全身酸软,委顿在地,无法再自残。随后师父握住了小师妹的手,见她伤得颇重,心下痛惜。急忙取出无极观的治疗灵药给她包扎伤口。
“那任伍虽然没有死成,不过剑尖也刺入他胸口寸许,血如泉涌,转眼之间便已是面色惨白,受伤着实不轻。师父给小师妹包扎好伤口之后,又为任伍敷上了伤药。师父熬药之时,已自看清了任伍的伤口,知道他这一剑绝非故意做作。若不是小师妹出手相救,他这一剑定然要了自己的性命。是以师父再没有怀疑他另有所图,只道他练剑成痴,生怕自己走了之后,这人又寻短见,便对任伍说道,武当派掌门人玄松子道长不日将赴云台山。玄松子道长是剑术大师,武功通神,若是能得他指点一二,任伍的剑术定然能够大有进步。若是任伍没有什么事情,不妨随她同往云台山,她可以为任伍引见玄松子道长。
“任伍听我师父说允许他去云台山,登时大喜,便又给我师父磕了三个响头。其时我师父并不在意,只道是因为能够拜见当世剑道第一高手,任伍才会如此失态。后来我师父每念及此事,都是后悔不迭。因为这任伍心思缜密,只有此时稍有失态,露出了些许破绽。偏偏我师父没有看出来,否则后来的祸事也不会发生。”
云轩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道:“任伍这个人虽然狡猾狠毒,不过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份决心毅力却让人不得不佩服。他先是谢过了我师父,又向小师妹道谢。小师妹只是微微一笑道,你快把青云观的匾额还给妙一真人罢,也不枉我救你一命。任伍连声称是,请我师父和妙一真人稍候,他径直离开青云观,不多工夫,便提了那块匾额转了回来,亲自将匾额放回到山门之上,又向妙一真人郑重谢罪。
“妙一真人虽是坤道,却颇有男子的气概,对于任伍斩落自己一条右臂,使得自己成了废人一事并没有怨恨。她先是安慰任伍不必多想,接着对我师父说道,她失了右臂,已成废人,再在青云观做观主,只怕会有很多麻烦。她想随我师父回转无极观,安心在观中修行,请我师父挑选合适的弟子来接替青云观观主一职。
“青云观与无极观极有渊源之事,几乎在江湖中人所共知。有些邪魔外道不敢打无极观的主意,却会暗地里到青云观捣乱。所幸无极观派到青云观中做观主的弟子都是武功高强之辈,所以一直没出什么乱子。只不过妙一真人成为废人,若是被那些邪派人物知道,趁机前来生事,只怕青云观中的道士们招架不住。是以我师父便答允了妙一真人的请求,要带着她一同回转无极观。
“因为小师妹和任伍都受了伤,所以我师父没有急着上路,而是等了两天,见两人伤势好转,这才和妙一真人一起离了青云观,一路向北,直奔云台山。哪知道刚刚过了黄河渡口,却突然遭遇敌人偷袭。其时正当傍晚,我师父一行人刚刚走到一处山脚下,从道路两旁的树林中便飞出了无数羽箭。因为当时距离极近,羽箭又多,我师父等人虽然武功不弱,猝不及防之下,却也是手忙脚乱。妙一真人失了右臂,虽然以左手挡开了十几支羽箭,终是不如双手灵活,转眼之间身上中了二十余支箭,竟然活生生被射死在当地。
“我师父见妙一真人惨死,心下大怒,拔出长剑,迎着激飞而至的箭雨,直向树林中冲了过去。她武功高强,羽箭虽然如飞蝗一般来势劲急,却被她手中的长剑尽数拨打开去。待她冲进树林中,却见林中到处都是黑衣人,正自弯弓搭箭,想要拦住我师父。她老人家冲到这些黑衣人近前,羽箭便没了用处。这些黑衣人却也不惧,将弓箭扔到地上,纷纷拔出刀剑扑了上来。我师父大展神威,连杀十余人。这些黑衣人见我师父势若疯虚,武功又高,虽然剽悍异常,却也生了畏惧之心。只听他们发一声喊,便即转身逃走。我师父正要追赶,忽听得树林之外传来了一声惨叫。
“我师父听出这是一位无极观弟子的声音,心下大惊,顾不得再追赶那些黑衣人,转身出了树林。却见云玄师妹等人已被二十余名黑衣人团团围住,正自打成一团。地上除了妙一真人的遗体之外,本门两位弟子也已到在地上。师父见那两名弟子身上都有几处创口,鲜血汩汩涌出,已是遭遇不幸。她心下又惊又怒,便即挥剑向那些黑衣人冲了过去。
“只不过甫一交手,师父却是大惊失色。这二十多名黑衣人的武功要比树林中的弓箭手不知高出多少倍。我师父武功虽高,与这些人打在一处,却也只能勉力支撑。她越打越是心惊,自报家门之后,又追问对方是哪个门派的高手,为何要与无极观为难。只不过这些人如同哑巴一般,只是默不作声地以死相拼,对于我师父的问话却是充耳不闻。
“双方斗了一柱香工夫,我师父虽然杀了四名黑衣人,自己后背也被人砍了一刀,好在受伤不重。只不过又有两位师妹倒在血泊之中,云玄和云逸两人身上也带了伤。我师父越打越是心惊,正自思忖如何脱身之时,却听到小师妹一声惊呼。原来小师妹右手受伤,不能用剑。是以敌人围攻之时,她只能仗着拳脚功夫苦苦支撑。好在任伍虽然受伤颇重,不过他拼了全力,与小师妹并肩作战。仗着手中长剑招数凌厉,先后杀了三名黑衣人,又屡次解了小师妹之危。只不过敌人太多,虽然任伍拼尽全力死战,却还是露出了破绽。一名黑衣人趁任伍抵挡两名黑衣人攻击之时,猝然欺近,手中的铁拐正打在小师妹右肩之上。小师妹被打得踉跄着抢出几步,口中惊叫一声,险些摔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