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作平时,尹掌柜绝对不是他老婆的对手。可是尹掌柜下手之时,他老婆已然喝得七荤八素,浑然不晓得身在何处。是以尹掌柜没费太大力气,一下子便将他老婆推入粪缸之中。
尹掌柜的老婆身子肥胖,上半身栽入粪缸之后,将缸口堵得严严实实,没有溅出丝毫粪水,使得尹掌柜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尹掌柜眼看着女人双腿向上蹬了几下,双手按住缸口边沿,想要将身子抽出来,心下倒有些惊慌。只不过片刻之后,女人的手脚便即软弱无力地耷拉下去,身子抽搐了几下,便即一动不动。尹掌柜这才放下心来,悄无声息地跑回到屋子中去了。
尹掌柜的老婆死了之后,左邻右舍倒是松了一口气,纷纷上门安慰尹掌柜,要他节哀顺变。尹掌柜一一道谢,脸上尽是戚容,心下却要乐开了花。夜深人静之时,他偷偷清点了酒馆老板的家产,足有三千多两银子。尹掌柜一夜之间,从一个饱受屈辱的赘婿,摇身一变成了酒馆老板,当真是快意之极。几个月之后,尹掌柜又借口说妻子死在宅子中,自己心痛难忍,不想再留在这个伤心之地,便将酒馆兑了出去,又得了二百多两银子。他带着银子迁居到城北,重新开了一家酒馆。尹掌柜是一个精明之人,将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不出数年,便发了大财。
尹掌柜的银子越赚越多,野心也越来越大。他不只开了四五家酒馆,还在扬州、苏州等地开了当铺、米铺,暗地里还做了许多见不得光的买卖,并且因此与胡掌柜等人相识,相互勾结,将生意做得越来越大。后来胡掌柜又将他引见给萧东,成了为萧东在江南办事的大商人之一。
这些年来,为了多赚银子,尹掌柜不择手段,借助官府和黑道人物之力,害死了不少人。此时的尹掌柜已经不似最初杀掉他岳父之时,视shā • rén如寻常事情,没有丝毫不安。而且他赚的银子越多,便更加心狠手辣,睚眦必报。胡掌柜也是一个厉害人物,却在石台上受了尹掌柜的暗算,被倭寇乱箭射死。而白掌柜在柳生一族的老巢之中曾经与尹掌柜翻脸,当时尹掌柜便起了杀心。此时两人同时向洞底坠落下去,尹掌柜起了歹意,想要将白掌柜做了肉垫子,自己才能逃生。是以他判明了白掌柜的位置所在,猛然伸过双手,紧紧抱住了白掌柜,将他按在了身下。
白掌柜虽然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只不过他被炸飞之时,脑袋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身在何处,心下惊恐之极。是以听到尹掌柜说话,白掌柜倒是又惊又喜。只是白掌柜万万没有想到尹掌柜存心害他,身子倏然被尹掌柜抱住,他还茫然不解。只是尹掌柜抱住他之后,用力转动身子,竟然压到了白掌柜的后背上。白掌柜心下一凛,隐然已经猜到了尹掌柜的用意,知道情形不妙,正想要拼命挣扎之时,却觉得胸口猛然撞上了什么东西,只听“喀嚓”一声响,却是洞壁上长着一棵小儿手臂粗的树,被白掌柜的身子撞断。白掌柜的胸口受此重击,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胸骨和肋骨,疼得他惨叫了一声,立时昏了过去。
尹掌柜趴在白掌柜后背上,听到一声大响,只觉得白掌柜的身子巨震,知道一定是撞上了什么东西,心下悚然一惊。好在有白掌柜的身子做了肉盾,尹掌柜丝毫没有受伤,仍然随着白掌柜向洞底坠落。片刻之后,两人落到了石台之上。白掌柜摔得头骨碎裂,肚破肠流,当场毙命。尹掌柜虽然没有摔死,只不过从百余丈的高处坠落下来,尽管有白掌柜做了他的肉垫,却也震得他手脚多处骨头断裂,受伤极重。好在他将白掌柜做了肉垫子,虽然伤势不轻,性命总算保住了。
待到厉秋风给尹掌柜接好了断骨,又将慕容丹砚等人接到石台之上。萧东有意害死尹掌柜,最后还是厉秋风为尹掌柜说话,要带着他一同逃走。饶是尹掌柜心狠手辣,为了自己活命,不惜杀害他人,此时却也有些惭愧。想要张口向厉秋风道谢,只是嘴巴龛动了两下,却没有说出话来。
厉秋风没有理会尹掌柜,而是转头对戚九说道:“戚兄弟,咱们先在石台上仔细搜寻,看看这里是否有什么古怪。你去搜寻洞壁左近,石台边缘交给厉某来查看。”
戚九答应了一声,将手中的火折子举了起来,沿着洞壁仔细察看。慕容丹砚则举着火折子,紧紧跟在厉秋风身后,沿着石台边缘搜寻。厉秋风生怕地上的骷髅另有古怪,叮嘱众人须得避开白骨,不要踩踏。萧东则站在一边,右手按紧了剑柄,只是静观形势,不肯挪动身子。
王小鱼见厉秋风放过了尹掌柜,心下老大没趣,以为厉秋风不能当机立断,心中不免有一些怨气。是以她不似此前那般事事争先,而是站着未动。无聊之下,她不住用剑鞘拨动脚下的一具骷髅。那具骷髅初时尚算完整,只是被王小鱼用剑鞘挑来挑去,瞬间便已散乱得不成样子。王小鱼心下暗想,看样子这人死去许多年了,否则白骨绝对不会腐朽成如此模样,轻轻一碰便即寸寸断裂。
她正思忖之间,突然听到“叮”的一声脆响,剑鞘似乎在白骨中碰到了什么东西。王小鱼心下一怔,正想俯身仔细察看,却听厉秋风大声问道:“王姑娘,出了什么事吗?”
王小鱼左手将火折子举在面前,右手指着脚下的骷髅,对厉秋风说道:“这具骷髅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好像是用生铁铸成的。”
厉秋风此时已将两根白骨放下,手中拿着的是慕容丹砚分给他的一枚火折子。王小鱼话音方落,厉秋风便举着火折子走到王小鱼身边,蹲下身子仔细察看。只见在一堆白骨之中,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四四方方,约摸有手掌大小。厉秋风心下一动,暗想这东西似乎是一块腰牌。念及此处,他拔出长刀,将那个东西托在刀身之上,慢慢地举在了眼前。借着火折子的光亮,只见这东西确实是一块牌子,上面似乎还刻有字迹。厉秋风用火折子的火焰对准牌子,上上下下烤了一通,随后将牌子放回到石台上,用鞋底在牌子上用力蹭了蹭,这才用火折子向牌子照去。
只见牌子上面刻了两行字。右首刻着“大辽东丹国离台郡守府”,左首刻着“将作大匠十七帐二十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