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丹砚听厉秋风说完之后,心下大急。她知道城中兵马若是杀将出来,单凭厉秋风和戚九二人,决计抵挡不住。就算两人能杀死几百名敌人,最后难免遭了敌人的毒手。若是凭厉秋风和戚九两人的武功,想要脱身并非难事。可是为了让自己和王小鱼、冯渭逃走,两人必定死战不退。至于厉秋风说什么杀散敌军之后再去与自己会合,不过是宽慰自己罢了。
念及此处,慕容丹砚右手拔出长剑,口中说道:“戚公子和小鱼妹妹、冯老先生先走,我和厉大哥在此抵挡敌军。”
厉秋风见慕容丹砚不肯先走,心下焦急,正想劝说她不要执拗,慕容丹砚抢着说道:“厉大哥,我与你在静心寺中曾经被无数军士围攻过,知道幻境中这些军士的手段。戚公子虽然武功高强,不过未曾与这些幽灵一般的军士交过手,极易受到耶律倍的迷惑。若是戚公子中了敌人的诡计,像崆峒派掌门人那般与厉大哥自相残杀,岂不是铸成大错?是以还是让戚公子护着小鱼妹妹先走,我与厉大哥在此御敌!”
慕容丹砚说完之后,厉秋风心下一怔,暗想慕容姑娘这番话说得甚有道理。可是自已要留下来抵挡敌军,已然存了必死之心。要让慕容丹砚陪着自己同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念及此处,厉秋风正想开口说话,只听王小鱼大声说道:“厉大侠,先前咱们已经说过要同生共死,怎么到了生死关头,你又要独自承担?我武功比不上你和慕容姐姐,可是也不能遇到敌人便要逃走。今日若是要死在这里,大伙一起死好了。何必又要逃走,最后仍然难逃耶律倍的毒手?!”
王小鱼说完之后,戚九和冯渭纷纷点头称是,都要留下来和厉秋风一起杀敌。厉秋风见众人如此倔强,一时之间不晓得如何劝说众人才好。便在此时,两扇厚重的城门已然打开。厉秋风心下焦急,正要大声呵斥慕容丹砚,已有五六匹马从城门背后走了出来。
厉秋风见此情形,心下一凉,暗想敌人骑兵马队已然冲了出来,就算慕容丹砚等人此时肯逃走,却也来不及了。念及此处,他心下沮丧之极,许多往事在眼前瞬间掠过,身子竟然微微颤抖了两下。
只是那五六匹马出了城门之后,马上骑士却是缓辔而行,身后再无骑兵跟随。厉秋风心下一怔,暗想难道骑马出城的这五六人都是万人敌的猛将不成?否则耶律倍为何不下令大军出城围攻,只派了五六人来向咱们挑战?
念及此处,厉秋风定睛望去,只见骑马出城的共有五人,个个身穿大红锦袍。为首那人头戴黑色高冠,仪态甚是威严。身后四人也是一脸肃穆,kua • xia坐骑都是高头大马,一望便知不是寻常马匹。
厉秋风见这五人不像是身负武功的武林高手,倒像是朝堂上的大官,心下惊疑不定,不晓得耶律倍在打什么主意。王小鱼忍不住对慕容丹砚说道:“这五个家伙衣衫华丽,倒像是戏台上做戏的戏子。难道耶律倍这个老贼也和那个李存勖一样,都喜欢唱戏看戏不成?”
厉秋风见五名锦袍人骑马越走越近,急忙压低了声音对身边诸人说道:“不晓得耶律倍在打什么主意,咱们千万要小心行事,不要上了敌人的大当,否则可就后悔莫及了。”
厉秋风话音方落,五名锦袍人已然到了众人身前三丈之处,齐齐勒住了坐骑。为首那名锦袍人约摸五十多岁年纪,一脸庄重模样。只见他端坐在马上,双手捧着一个卷轴,看了众人一眼,这才缓缓将卷轴打开,高声说道:“门下,远客赴辽,当赐宴赏功,特许入宫。甘露七年七月七日。大林牙院北面都林牙萧荣,宣。”
锦袍人说完之后,将卷轴恭恭敬敬地合拢之后放在身前,看了厉秋风等人一眼,口中说道:“贵客请罢。”
厉秋风等人听锦袍人说完之后,虽然听出是请众人入城之意,不过心下迷惑,哪敢轻易随着这五个锦袍人进城?是以一个个脸色阴晴不定,双脚如同钉在地上一般,谁也不肯迈出半步。王小鱼歪着脑袋打量着五个锦袍人,压低了声音对厉秋风等人说道:“看这五个家伙的模样,好似在向咱们宣读圣旨一般。可是宣旨的不是太监么?而且传旨太监一开口便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这个家伙长着胡子,自然不是太监,而且一张嘴便说什么门下门上,大林牙院北面都林牙萧荣又是什么东西?奇怪,真是奇怪。”
厉秋风在锦衣卫南镇抚司当差五年,对于皇帝颁布圣旨自然极为熟悉。戚九久在登州卫军中,也曾见过几次太监宣读圣旨。两人听王小鱼说完之后,心中也有同样的疑问。慕容丹砚没有听人宣读过圣旨,也未像王小鱼那般在戏中看过太监宣读圣旨的场面,是以听王小鱼说完之后,她一脸惊疑,不晓得王小鱼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冯渭转头看了王小鱼一眼,口中说道:“他方才读的确实是圣旨无疑。门下是指门下省,在大唐年间,门下省的中书令位同宰相。皇帝颁布圣旨之时,要将圣旨交给门下省承办,是以圣旨起首便是‘门下’二字。后来大唐虽然亡了,不过大宋也好,契丹也罢,书写圣旨之时,仍然承继了大唐时的圣旨格式。大林牙院为辽国北院大王所辖,大致相当于大宋的礼部,掌管文书宣旨之事。北面都林牙是大林牙院下属的官职,位同大宋礼部左侍郎。奉耶律倍之命前来宣旨的官儿叫作萧荣,官职便是北面都林牙。”
厉秋风等人听冯渭如此一说,这才明白过来。王小鱼心下不解,忍不住低声问道:“冯老先生,你怎么知道这个姓萧的是奉耶律倍之命前来宣旨?说不定他是耶律阮手下的官儿。”
冯渭摇了摇头,口中说道:“萧荣方才宣读圣旨,提过甘露七年七月七日。当年耶律倍被弟弟夺走了皇位,自然不甘心。他回到自己的封地东丹国之后,便给自己起了个年号叫作甘露,在东丹国做了土皇帝。圣旨以甘露纪年,自然是由耶律倍颁发。只不过耶律倍这个倒霉鬼虽然避居东丹国,他老娘和弟弟却没有放过他,谋划派出大军剿灭东丹国。耶律倍自知不敌,只得仓皇南逃,是以甘露这个年号只持续了十一年。不过圣旨中说的甘露七年七月七日,多半是因为契丹人以七为尊,胡乱写了这个日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