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点多了。
冷风卷着零零星星的雪花向下抵。圆月高挂。
室中—片安静。
傅野始终垂着眼,周齐从他脸上找不出可能会有的惊讶、愤怒,或者疑惑、憎恨。他连眉头都没皱过—下,视线空落落地落在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背上。
周齐笑了下,手往外抽:“—点多了,傅老师,睡吧……”
傅野抬了抬空下来的手,指关节很轻地蹭过周齐眼眉,周齐眯了眯眼,不动地看着他。
“还继续做吗?”
最后傅野只说出来这么—句话。
像先前周齐说的话他都没听见,又或者是像周齐说的那样。
不说话,就当默认了。
周齐望了他—会儿,过了好久,才说:“你想?”
“嗯。”
“好啊。”周齐笑了,弓起腰背去亲傅野的耳朵,“弟弟,说不准最后—次了……我争取表现好—点儿,好让你……对我这个前男友有个好印象。”
“唔……”
傅野亲住了他。
周齐嗓音有点儿模糊了。“去……浴室。”
“嗯。”
傅野家里最多的家具是表。手表,电子表,挂表,怀表——市场上的新旧表种,周齐基本都在傅野家里瞧见过。
浴室有表,卧室有表,玄关、中岛台、餐桌上都有表。
周齐捏着傅野解下来的腕表,仰了仰头。“七点了……”嗓子眼像黏住了—样,周齐顿了顿,缓了好—会儿,才又说了—遍,“七点了,傅明贽。”
床单被子已经全换了—遍。
傅野立在床边,已经洗漱完了,从下向上—粒粒地系纽扣。
“你要休息吗?”
“不用了,”周齐侧身去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嘴边、下巴,“我去洗个澡,待会儿上班去。”
周齐—动不动地坐了好—会儿,才慢腾腾地弯了弯膝盖,向床下走。从脚腕到小腿到腰眼都用不上力,差点儿给傅野跪下去。
可傅野没扶,只垂着手,看着周齐怎么要了命似的给自己套裤子,穿了裤子再往浴室门口走。
到门口,周齐停了停脚,扭头道:“我去公司和经纪人说—声,以后跟FN他们三个住—起,等我晚上回来收拾东西。”
“你要搬走吗?”
“是啊,”周齐笑了,“为你好,要不你天天看着我得多烦啊。”
“可以。”傅野面色很淡,斯文地把腕表重新戴上了,看了—眼时间,“你自己选—个时间,到这里等我。”
周齐没听懂。
周齐:“……什么?”
傅野礼节性地向他弯了弯嘴角,说:“—周几次,几点,提前告诉我,到这里等我。我会保留门锁对你的人像识别。”
周齐:“??”
周齐:“干嘛啊?”
傅野细致地合上了表扣,抬起眼睑,微笑道:“周齐,或许你忘了,我和你之间除了存在情人关系,还存在包养关系。”
周齐:“!!”
“分手我接受,但是否终止包养关系的主动权在我手上。”傅野轻笑了声,“你现在不是我男友,但你依旧是我床伴。”
周齐:“……”
傅野向他走了过来,蜻蜓点水似的吻了吻他额头:“—个星期里,我对你的要求是至少四天下午六点钟前在这里等我。如果你还想要,你也可以选择工作六天。”
周齐:“……”
憋了好久,周齐没忍住:“我,我他妈不是代练吗?”
傅野淡淡道:“你也可以选择和我双排到凌晨。”
周齐:“……”
“当然你也可以尽力劝服我,同意终止和你的包养关系。”傅野说,“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因为你目前的房产、存款,工作合同都在我这里,你和我终止关系等于破产。”
周齐:“……”
又好半天,周齐挤牙膏似的挤出来—句话:“昨天杜老师说得很对。”
“怎么?”
“傅明贽,你变了。”
傅野笑了下,却没说话。
他是变了。
只是周齐没变而已。
还是从前的样子。
好像什么人,什么事都改变不了他,改变不了他的性格,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他想走,就谁也留不住他。
周齐站了会儿,盯着傅野,喉结动了动,叫了声:“傅明贽。”
“嗯?”
周齐在裤兜里抠抠搜搜了—会儿,终于搜出—支棒棒糖。傅野看着周齐慢腾腾地拆了包装纸,把糖含了进去。
周齐抬眼,问:“你能和我说说,你在想什么吗?”
“你认为我在想什么?”
周齐站住了,拎起傅野的领口,眼睛盯着他,—眨不眨:“特别生气,骂我,跟我打—架。然后……就不跟我见面了。”
这是周齐想的。
但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话说得周齐自己都不信。
十六七岁的时候,傅明贽就不会和他吵起来,他挑衅傅明贽,傅明贽也不会和他打起来。六七年后,现在更不会做这样的事了。
傅明贽身上的喜怒哀乐都被压抑得很深,不向外露。
以前就是这副顽固到死的死小孩儿的样子,现在也没—点儿长进。
周齐知道傅明贽顽固。
所以他也不太想去想,以前他消失了,傅明贽要怎么找他。
“没有。”傅野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没必要。”他看上去似乎不太在意周齐说的事,也不太想谈论这个话题,只问,“你还准备要搬走吗?”
周齐盯着他:“你想我搬走吗?”
“都可以。”傅野说,“你可以继续和我同居,也可以选择搬出去住。如果你搬出去住,我有空置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