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见儿的,咱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指着那几件针线过活,以后嫁进王府做主母,大事小情的,半点不得轻闲,可不正得趁着成亲之前,好好歇几天?做什么针线,就在家里陪我住着,轻泛几日。”
第二天,楚然一早回贾府,打过招呼就说要回家备嫁,做嫁身什么的。贾母拉着她的手,死活不让走。
那楚然必然不能答应,“外祖母,昨日进宫谢恩时,皇后娘娘赏了两位教养嬷嬷,嬷嬷们说做的针线越多,越体面。今日出门,嬷嬷们还嘱咐不让在亲戚家过夜……”
说得可怜巴巴的,表现得就是我也很想住在你们家,不想干活儿,不想被管着,所以,老祖母,您能帮我做主吗?您跟那两个嬷嬷说说呗?
贾母:……
“娘娘给的嬷嬷自然是好的,亲事才定下,你先将就几天,做做样子,过些日子,我再打法人去接你回来便是。老婆子的面子,还是有几分的。你乖乖听话,别跟嬷嬷硬顶,那些宫里头出来的,最是会调理人,跟她们硬顶,吃亏的是你自己,记下了?”
“是,记下了。”
“哎哟,老祖宗哎,林妹妹要做亲王妃的,这是大事的事儿,怎么还都板着脸呢?妹妹在家又飞不了,她出不来,难不成咱们还不能去看吗?知道您心里只装着妹妹呢,这回你那金呀玉的,可藏不住了吧?王爷年岁也不小了,我看亲情就是眼前,咱们赶紧给妹妹准备嫁妆是正经。可别抹眼泪儿了,不知道的,还当妹妹进了火坑呢。”
贾母就指着凤姐笑,“这凤辣子,才老实待了几天,当你改了。还是这样波皮破落户儿。一径的奚落你妹子干什么?这时候正该求求你妹子,快些想法子把琏二放出来,将来成亲,总得有个人背她让花轿吧?”
凤姐心里明着着呢,她跟楚然什么关系,有些事,别人都能求,就她真不张开口,“老祖宗,王爷还不是您外孙女婿呢,咱好歹等着把妹妹送出门子,再打发她办事儿去呀。”
拿话儿搪塞过去的。
王夫人是一脸急色的看着楚然,几次预言又止,想问问楚然进宫见没见到娘娘,娘娘有没有什么话说。只到贾母先问出来,“进宫可见到你表姐了?娘娘知道你进宫,必是要招见的。”
楚然摇头,“没见。只去皇后宫里磕头谢了恩,皇上也在,许是娘娘不方便过去吧。来回身边好些个人,我都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也不敢问,只凭着人带到哪算哪。出宫了人还是懵的,糊里糊涂的就出来了。”
王夫人就一脸的失望,贾母到是笑了,“你是年轻,没经过。当初我头一回进宫也是一样儿,宫里面门从哪头开都没记住就出来了。以后多去几次就好了。”
凤姐马上就接话,让贾母讲一讲皇宫里是什么样子的,老人嘛,就爱回忆,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
贾赦贾政也都难得的来贾母院子见了见楚然这个出息了的外甥女,勉励了几句。还张罗着要摆宴,楚然还是拿昨天让林平家的来说的那理由来回复,他们也没坚持。
楚然也没留着过夜,下晌就回了林家。林平安的带着人接着在贾府收拾行礼,这回要彻底搬回去的。
贾府的好日子并没有按主子们的心意,因着多了一门贵亲就回来。
没几日,江南甄家被抄家的消息传回来。他们还是从甄家仆人嘴里听说的。那几个仆人是来送东西的,说是家里女眷的一些细软,怕被官兵搜刮了去,放在亲戚家帮着收藏几日。王夫人没多想,就让收到库里了。
贾家与甄家,那是同气连枝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宁府才抄家多久?甄家又抄家。一件一件的事情,仿佛是天上的阴云,压在的贾家人的头顶。连贾宝玉,都知道家道艰难子,在王夫人不知道多少的劝他好好读书,早日考中科举,光宗耀祖之后,都开始读书了。主动跟贾母说,要搬到林妹妹之前住过的院子,好好读书。贾母也同意了。
怡忠亲王府,不知道是怡忠亲王授意的,还是下面管事的拍未来主母的不马屁,或是地方主官主动卖好儿。反正是中秋节前,贾琏被提前释放了,当官儿的那理由多的是,也不知道人家怎么操作的,反正是人放回家了。以前的罪也消了。尤二姐那事儿,也都推到贾珍父子两个的身上,跟他没关系了。人都没了,死无对证的,还是凭他们怎么说怎么是。家里芃哥儿是记在平儿名下的,只当是平儿生的,跟尤氏没有任何关系。
楚然并不知道贾琏被放出来的事儿,是他们两口子带了两大车的礼上家里来串门子,才知道的。
她能说啥。真不是她托的人。
但这人情,得她领。
刚好中秋节了,亲王府里什么都不缺,便亲手做了十几样馅的冰皮月饼,让林朝带着给王爷送去,顺便把话了也传过去,只说谢谢王爷让人把琏二放出来。
林朝当天晚上当差回来,又给楚然送过来两个匣子,一个里面是几块玉,就是还没有雕琢的玉石。另一个匣子里是一套红宝石的头面,一只凤衔牡丹的金丝凤簪。
并没有带回来什么话。
林朝说放贾琏的事确实不是王爷交代的,但王爷听了也没有说什么。
楚然想想,也是,这种小人物的小事,在亲王的眼里,可能真的不值得浪费时间关注。
薛家给送的中秋礼也很重,楚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可她这不还不是亲王妃呢嘛,追她也没用啊。
说来也是巧了,正是因着八月十五中秋节,各种都往京城送礼,林家来送礼的人也多了。接触的人多了,还真让林成扒拉出来一个还不错的人选。这人姓黄,与现在他们住的园子的原主人是族亲,家里原也是江南的大商家。他父亲是庶子,没有继承家业,读书倒是成了,做过江宁的织造,与林如海也算是旧识,前年调到京城做工部侍郞。虽不是油水足实权重的衙门,那也是三品的京官,一部的主官,他们家又缺银子使。黄公子本人也是个上进的,刚刚二十岁,就已经中了举人,书读得好。功利心也不重。还颇有几分侠义心。这样的人,便是入了官场,很大的可能也是清贵的官,哪怕是做了实权的主官,他不缺什么,不贪不占的,风险就大不到哪里去。最重要的,他也不是长子嫡孙,结亲的对象,门第看着不重。本家就是商户,不会看不起商户。
看好了人,又仔细的打听过,确实还没有定亲。也没有乱七八槽的毛病。这才让林嬷嬷跟楚然说了。楚然又跟凤姐说。这事儿实在是不好直接跟宝钗说。万一不成呢。
凤姐就让琏二去打听黄公子的消息。这就看出来琏二这个人存在的必要了。琏二出门打听了半月,又找了薛蟠,让薛蟠见过,连薛大傻子都没挑捡出来毛病。回去才薛姨妈母女提了。这家世,宝钗就先乐意了。反倒是担心人家不同意。母女俩提心吊胆的等着,就怕人家嫌弃自家的出身,不来提亲,那可真白忙一场了。薛大傻子被亲娘和妹子耳提面命,宝钗甚至威胁他,若是敢提前透出消息去,她就上吊自杀,总算是没有把消息透出去。
林成是在黄家老爷子生日,上门送礼的时候,提的。假意问起小公子亲事,听说没定亲呢,才提了一句,常到府里与她家姑娘玩,从小一起长大的舅太太的外甥女,也还没定亲。黄家人也不傻,听出来人家这是要撮合两家意思。林成因着是管家身份,才没直接说做媒的。就细打听薛家的事情。一听是王子腾的外甥女,元妃娘娘的亲表妹,皇商人家的小姐,想着到也算是门当户对。当里没说死,回头就打发人打听这薛家小姐的品行。知道在贾府借住,那肯定得往宁荣街打听啊。宝钗往常积下的好名声算是起了作用,没人不说她好的。黄家就很满意了。回头就请了工部尚书家的夫人做媒人,往王子腾家去透话,王子腾的夫人是正经舅母,直接就做了女方的媒人,这身份地位的,就很够了。两家面子都能撑起来。婚约定下了,薛家都收了婚书,开始走三婚六证的礼了。贾府才收到消息。
“才说进宫给娘娘请安去,求了娘娘给赐婚呢,你们偏着急,还当我不把宝丫头的事放心上。”王夫人心里不高兴,怪薛姨妈不等她的消息。
薛姨母满脸带笑,她如今得了好女婿,才不管姐姐说什么呢。“都是蟠儿嘴没遮拦的,喝了几口马尿在外面胡沁,不知道怎么就说了宝丫头还没定亲的事。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刚好那黄家的大爷跟王府的那位林管事在隔壁喝酒,就跟林管事打听了。也是林姑娘平时跟咱们宝丫头好,那林管事肯定夸了宝丫头,黄家这才提了亲。宝丫头到底大了,难得又是这样的人家,哪里还敢耽搁,我也是想着,宝玉……该是配个公主郡主的,姐姐不好说,我是宝玉的亲姨,也不能厚着脸皮耽误的他不是。”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怎么都是薛家没打招呼就给宝钗定了亲。王夫人能没想法才怪。不过谁在乎她有没有想法呢,拖着人家闺女一直不给个准话,怎么对你们都活该。
贾母也是讪讪的,怎么想,都觉得是自家孙子被嫌弃了,毕竟年岁相当,人家那孩子可是都有功名了。贾宝玉还啥也不是呢。五品员外郎的儿子,也跟人家三品官的儿子比不了。除了是候府的子孙,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了。接待薛姨妈的时候,就没以前那么热情。
薛姨妈也不在意。亲事一样,宝钗也搬离大观园,薛家在京城也有产业,也有宅院,搬出去待嫁了。
一转眼,大观园里就只剩下了探春和李纨。
探春的亲事就很显眼了,再不定,贾政和王夫人能让人笑话死。
可她的身份实在是尴尬,说是贵族小姐,可就是五品官的庶女而已。说身份底吧,还是贵妃的庶妹。
做高门正室,她身份肯定是不够。要么就是做妾室,想做主母,只能到小户人家低嫁。可低嫁,王夫人怕人骂她坏了名声。心里到是更愿意高嫁,能帮衬到宝玉的。妾不妾室的,她可不在意。可真的高门,除了四王八公,谁心里没数儿,贾府是个什么境况,甄家又刚出身,谁会想沾上他们家呀。可四王八公,正因为熟,才更没脸往人家里送庶女去做妾呢。
“宝玉的亲事,实在也该定了。”王夫人又给宫里送信。
元春经过几个月的筹谋,总算是挽回了一点圣心,刚刚发现怀了身孕,只是自己和身边儿伺候的心里有数儿,还没有让太医诊脉而已。收到信,到是不为难了,只要有了孩子,这些都是小事。只让人回王夫人,再等几个月,她自有安排。
那就等吧。
贾宝玉能等,可有人等不了了。
刚进十月,楚然还在家里备嫁呢,真没着急,三婚六证的程度才走了一半,想着怎么也得来年的夏天才能到婚期。她现在日子很轻松。宫里的嬷嬷并不怎么管她的,她规矩没问题,管什么。每日让人往贾府去给老太太送吃的,偶尔带上其他人。礼数不失。有时候林朝林暮回来,暗示王爷念叨什么吃食了,给做上带过去。时不时的王爷那边给这边送点东西,或是布料,或是首饰,或是花啊草的,也算有来有往。
就是很突然的,就说王爷出门去温泉庄子,路上吹了风,就病倒了。之后就一日重过一日,很快就卧床不起,人也时醒时晕的了。也不知道是谁提的损主意,也是欺负林妹妹一个孤女没有依仗,就说既然已经定了亲,不如成亲冲喜。皇上也同意了。
然后,短短十天,走完了还没走完的另一半定亲的流程,楚然抱着大公鸡拜了堂成了亲,做了怡忠亲王妃。
到是不用想怎么应府洞房花烛夜了。之前一直还是是催眠还是用药当中选择呢,这回到是不用了。很安全。
大红嫁衣在身,楚然见到的,就是个昏迷着的病美人。骨成了皮包骨的人,躺在床上小小的一坨,脸上也没剩多少肉,面色发青,一脸的死气。
没错,就是死气。
哎,林妹妹这是什么运道?
得亏是她来了,要不然,就算没哭死,就算没跟宝玉好,就算平安嫁进了王府,也是个守寡的命呀……
不过她来了,守寡是守不成了。把外衣一扯,让紫鹃取来针灸包,抬头把病号的衣服扒了,就要开始治病。
“王妃……”王爷屋里伺候的丫鬟,太监都开口阻止。
“少废话,人都这样儿了,不是让我进来冲喜的嘛。我现在是王妃了,我说了算。我说方子,赶紧让人熬药去。”楚然才不跟他们磨叽呢。
嘴上说着,手没停下,几十根针,很快就扎下去了。王府的人哪见过这样儿的,平时太医都不用针灸的,王爷贵体哪能随便让人扎,就是有需要也是艾灸。看王妃那手法,倒不像是新手。可是他们怕呀,这要是把王爷扎坏了,屋里的有一个算一个,脑袋都别要了。一个个的,脑子都没听进去楚然说啥了。还是紫鹃,跟着楚然时间常了,习惯了,把房子记下,出门找林朝,安排人熬药。林朝林暮自打林妹妹被赐了婚,在王府里的地位就更高了,是王爷亲信中的亲信,不是管家胜似管家。府里也熟,安排这点事情还是很容易的。
针行一半,王爷就醒了。楚然对视一眼,得,不是肖先生,可以死心了。王爷好像对她会医术的事儿也没惊讶,只是看到她的样子,眼底有惊艳。这很正常,林妹妹的样子,放到哪里,那也是大美人。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惊艳再正常不过。
行完针,药也熬好了。
让太监把王爷扶起来,楚然拿着药,问王爷,“王爷信我吗?”
王爷扯动了一下嘴角,“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