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傅闻钦的迟到,军中并未安排起她的帐篷,方才那场突袭又让许多已经搭好的帐篷倒塌或损坏,迫使许多将士只能睡在外面。
傅闻钦出了军师营帐,见许多伤员被安排在一起,有些人只是轻伤,有些人被大刀砍断了手臂,呻.吟不止。
傅闻钦站在原地犹豫了很久,她看着那些伤重的伤员,一时有些纠结。
本质上来说,这些人的生死无关她的事,丝毫无法促进她和赵韫的感情。
但是赵韫信佛,他前半生杀了些人,后半生一直战战兢兢地过日子,劝傅闻钦一定要向善,否则以后会下地狱的。
究竟有没有地狱,傅闻钦不知道。
她只知道当初赵韫下葬的时候,舒皖对她说逝者穿红衣入棺,会化为厉鬼。
但到现在,她也没等来赵韫的鬼魂,既无鬼魂,要她何信神明?
饶是傅闻钦心头堆了千百个不愿的理由,她还是侧过了身,朝东方遥遥一拜。
“佛祖在上,今我傅闻钦与赵韫一体,希望shā • rén罪业全报诸于我,救人福源降之于赵韫,感激不尽。”
说完她便起身,挽起袖口走向那堆伤病,对随行军医道:“交给我处理吧,这些人若不及时消毒处理,会死。”
那个军医瘦瘦小小,豆芽菜一般,抬头怯怯地看了眼傅闻钦,忙起身道:“是,将军。”
她,包括她们,对这个新来的将军都不是很熟悉,除了天生带着的惧意,更多的是有人不屑。
因为卫将军出身不高,都是和她们一般无二的小卒。
傅闻钦手艺一向不错,她一个个为伤兵处理伤口,打麻药、擦洗、剜肉、缝合,最后缝出的伤口几乎看不出裂缝,线也很隐秘,看得周围的士兵连连赞叹。
“将军祖上的行医的吗?”有个伤情不重的士兵,缝合完小臂就坐在傅闻钦旁边同她聊天,顺便打打下手。
沉吟一声,傅闻钦严谨道:“父亲是,自小跟着学了许多。”
“啊原来如此!那令尊是干什么的?”
傅闻钦面无表情道:“卜卦的。”
“哇!!!”
好多人惊叹起来,竟无一人觉得这个职业很卑微可鄙。
她们这些动不动就要远征离家的将士,最信的就是此类玄学,出远门前,打仗前,都会花钱找专业的先生卜算一卦,以测吉凶。
“如此说来,将军也对卜算略知一二了?”那人惊喜着,眼眸都亮起来,像只小狗似的望着傅闻钦。
“不能说是略知。”傅闻钦皱了下眉,发挥着她素来的诚实品格,“只能说是精通。”
这是实话,上回她情急之下给舒眷芳胡诌了一番,私下就狂补了一通占卜算卦,只不过周易、六壬之类的有些难,尚在学习当中,但是塔罗还是略微容易些的。只要她把卡牌上的内容全记住,融会贯通就可以了。
至于洗牌这件事,本就可以在脑中进行的。
“噢!”小士兵开心起来,不停眼神示意着周围的人,兴奋道,“那将军都会算些什么?”
傅闻钦刚起手断线,缝完一个伤员的小腿,回答道:“事业运势,姻缘桃花,还有当下想做的一件事成败与否,都可以。”
话音刚落,一只大手忽然拍上傅闻钦的右肩。
“什么!将军快给末将算算姻缘!求求了!”
傅闻钦莫名回头,正对上孙犁那张大脸。
好怪。
傅闻钦叹了声气,道:“说情况。”
她手上动作并不停,给一个被砍断双臂的士兵做着治疗,那个士兵眼神绝望无比,了无生气地望着天。
傅闻钦低声道:“倒也不必如此,好好养伤,过两天给你装个新的胳膊。”
闻言,那个伤兵眼神一动,愣愣看着傅闻钦。
傅闻钦抬眸道:“谁过来登记一下?凡是缺胳膊少腿的,在这里登记名姓,等回京我一一测量,安装义肢。”
“我!我!”方才滔滔不绝的小兵抱着自己被缠好的手臂疯狂举手。
傅闻钦看了她一眼,皱眉。
“我叫姚春如!将军不信可以问问,我的字,在军中是最好的!”
傅闻钦点点头,不再说话。
孙犁抬着大屁股一下子挤了过来,口若悬河:“军中人都知道,我喜欢王家的小公子王澄,那是一年前的一个雪夜,我......”
此处略去成百上千字,反正等孙犁讲完,傅闻钦已经差不多处理完了全部的伤员,蹲在地上由别人倒水来净手。
“唉。”她长叹一声,掠了眼眼巴巴看着她的孙犁,道,“一到十,选两个数字罢。”
“呃......三!”孙犁抓着脑袋又想了半天,“八!”
“......”傅闻钦挑了下眉,与孙犁对视了一阵,缓缓道,“王澄,年十七,身长七尺,面雪白,耳后有红斑,是块月牙状的胎记,曾和江家定亲,后因江家女和别人私奔,婚事作罢。”
孙犁震惊地看着傅闻钦,道:“您真神了!这都算得出来!!”
她大叫起来,十分夸张,引得围观者又多了几人。
傅闻钦抬眉,王家嘛,王雪茗的族亲,那她可太知道了。
“将军将军。”孙犁连忙攀住她的袖子,“那您快说我和他,究竟能不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