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莓忽地跳到了陆征怀里。
陆征原本半蹲着,这会儿毫无防备地被它一跳,直接坐在了地上,一条腿还踢到了小新。
陆征:“……”
小草莓喵呜地叫了两声,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低着头半眯着眼蹭了蹭陆征的胳膊。
陆征无奈,伸手戳它的脑袋,平日里嚣张得不可一世的小草莓这会儿终于怂了,任由他弄,只是那求原谅的小眼神看得人心软。
小新向来不参与小草莓这种和主人打闹的活动,它吃完猫粮以后就乖巧地趴在地上,脖子往后一仰,身子翻过来一半,处于半休息的状态,惬意得紧。
而小草莓还在蹭陆征的胳膊。
房间里许久没有人说话的声音,就连许知恩也一直保持沉默。
等到镜头里出现陆征无奈的笑意,她才轻笑着问:“小草莓又闹了?”
陆征点头,顺势把小草莓举起来,“闹着要来看你。”
“哎呦。”许知恩在手机屏幕里和小草莓面对面,小草莓朝着她喵呜叫了两声,许知恩感觉心都要化了,好歹也是她从小养到大的,平日里虽闹了点,但这会儿只要一撒娇,她必定心软,“小家伙,终于知道你还有个妈。”
小草莓又喵呜了声。
“长大了。”许知恩半调侃似地说:“有恋母情节了。”
小草莓:“喵呜——”
一人一猫就这么对着镜头聊了三分钟,都是许知恩在叮嘱小草莓,她碎碎念着小草莓平日里的光荣事迹,再加上对它的美好期盼,但在聊到三分钟的时候,许知恩终于反应过来,自嘲笑了声:“我跟你只臭猫能说明白什么啊。”
小草莓不知是听懂了还是嫌她烦,从陆征怀里跳下去找小新玩去了。
“还说不得了。”许知恩嗔怒道。
陆征适时搭话,“吃饱以后就想去睡觉了吧。”
说着镜头转到两只猫那儿,它们正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半眯着眼打盹,这状态搞得许知恩以为北城那边还是白天,它们是晒在太阳下而不是灯光下。
当真是两只会享受的猫。
不过这画面有点儿好看,所以许知恩喊陆征,“你一会儿给我拍张照吧。”
陆征迟疑:“自拍?”
许知恩:“……”
“是两只猫的。”许知恩说:“我要发朋友圈。”
小新来了她家以后,她还没秀过呢。
但她顿了顿又说:“加上你的也可以。”
陆征:“……”
“毕竟都算我家新成员。”许知恩声音软软的,听着带上了几分睡意,慵懒又散漫,“你比它们还好看。”
陆征:“……哦。”
这声“哦”应得真没底气。
气氛就那样自然而然地冷下来,许知恩忙了一天,这会儿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酸疼,能举着手机给他打视频就算她坚强了。
而陆征则是不知道说什么,在他们之间,好像自始至终都是许知恩掌握话语权,她掌控着这段感情的进度,把控着两人的关系,若即若离,时而进一步,时而退一步,陆征摸不清楚她的意思。
不过他也没挂电话。
电话那头可以听到晚风的声音,屏幕里是许知恩那张漂亮的脸。
她好像瘦了,隔着镜头看得愈发明显,她的下巴更尖了一点。
在寂静中,陆征忽然问:“你吃晚饭了吗?”
许知恩从半梦半醒间轻轻地应:“嗯?”
“是不是还没吃晚饭?”陆征又问了一遍。
许知恩无奈笑,“快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了,吃什么晚饭?”
“很累吗?”陆征问。
许知恩语调懒散:“你觉得呢?”
陆征抿唇,“这会儿吃了饭去睡觉吧。”
“等会儿吧。”许知恩说:“歇一歇,然后去洗澡睡觉。”
她直接把吃饭这件事跳过了。
太累了,累得完全没有胃口。
她和周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周芙越累越能吃,工作时食量会比平常大一倍,而她是越累越不想吃,所以每次她和周芙搭伙工作完,一回到工作室大家就会调侃周芙,说她一定是把知恩姐的那份饭也给吃了,不然怎么能把知恩姐瘦成竹竿儿。
周芙每次听到都暴跳如雷,但她看看身侧的许知恩,只能无奈叹一句,“没办法,知恩姐一累就不吃东西。”
是怎么劝都不吃的那种。
许知恩总会被周芙解围,佯装恼怒呵斥工作室那帮人几句。
最后解释自己瘦了的原因。
工作室里就团团稍胖一点,一到这种时候,团团就会抱着她的薯片哀嚎一声,“怎么瘦了的不是我?我愿意帮知恩姐分担这种痛苦。”
大家一阵唏嘘调侃。
许知恩的脑子里天马行空,时而跳到银河系,时而回到工作室,直到陆征的声音响起才把她拉回现实。
陆征说:“我也没吃晚饭。”
“啊?”许知恩诧异。
陆征继续说:“跟小草莓它们一样。”他顿了顿,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又轻又温柔,“没吃晚饭。”
许知恩半眯着眼看屏幕,晚风轻轻吹动她的头发,原本是很静谧的画面,但她错愕的表情让这画面显得呆滞,不过只持续了几秒,她的眼睛忽然弯成月牙,等笑够了才低声说:“那你怎么还不吃?小草莓它们都吃了。”
“一会儿去。”陆征说:“等会儿要回家吃。”
“你们家晚饭够迟的啊。”许知恩说:“这都快八点了。”
“嗯,我妹跟朋友去隔壁市玩了,车晚点,要等她。”
“你还有个妹妹?”许知恩也是刚听说,陆征和她的关系特殊,彼此都没问过对方的家庭情况,包括家里几口人,做什么的,都没过问,这会儿听他说起来也就顺势聊,“你妹读大学了吗?”
“高二。”陆征回答。
“你们关系一定很好,我从小就很想要个妹妹。”许知恩托着下巴说:“一个人长大很孤单的。”
“还好吧。”陆征说:“会有朋友。”
他也是以独生子女的状态长大的,倒没怎么感觉过孤单。
因为他从小就有江靖这个跟屁虫。
两家离得不远,很小就认识,一起读幼儿园、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江靖出国待了几年,但几乎隔两天就给他打电话。
陆征时常吐槽江靖,连他那几十号女朋友都治不好他艺术家的孤单。
江靖回怼:“你懂个屁,爹这是关爱你。”
然后不出意外,江靖会被摁在地上捶到狂喊陆爹。
和许知恩相反,他不太能适应和妹妹相处。
沈初禾虽然性格自来熟,但很明显,她还是跟以前那个哥哥更亲近的,哪怕他们两个有很相似的眼睛,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但那个人陪她度过了15年,从小就在照顾她,这是不可磨灭的印迹。
所以陆征时常感到和那里格格不入。
“朋友代替不了家人。”许知恩说:“一会儿你去车站接妹妹吗?”
“嗯,她八点四十到站。”
“晚上回去估计要被教育了,女孩子这么晚回去。”
“你以前常被教育吗?”
许知恩愣怔,她摇摇头,“我很少这么晚回家。”
不是她妈不允许,是她自己怕她妈担心,而且她妈经常是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绣花,如果她不回去,她妈可能会绣到忘我,但她家院子里的灯年份太久,还是她爸在的时候按上去的,用了这么多年光线已经黯淡,她和她妈都默契地没有说换。
那灯是当初她爸去市场上买得最贵的,样式别致,说是她妈爱在院子里坐着,所以换个亮堂的。
后来没换多久,她爸就去世了。
那灯算个念想。
许知恩要是早回家,她妈就会忙碌着做饭,在院子里做些其他的事儿,而不是一直坐在那黯淡的灯下绣花。
不过她也因着来了北城,回家的次数少了。
她倒是经常给她妈打电话,时常叮嘱她这件事,不过去年许知恩也已经带她妈配了一副老花镜,年纪大了,眼睛看东西自然就花了。
“那你倒很乖。”陆征如此评价。
许知恩只是笑,算作接受了这评价,她从小到大确实很乖。
陆征看她一直懒洋洋的,说话也很轻,整个人疲惫不堪,出声问“你是生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