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格外耀眼。
马路上车来车往,车轱辘碾过地面的声音落在耳朵里,汽车的鸣笛声、远处的叫嚷声、呼啸的风声夹杂在一起,许知恩却还能听到错乱的呼吸声以及炽烈的心跳声。
不知是她的还是陆征的,亦或两者都有。
她在问陆征前没想到会得到如此肯定的回答。
然后呢?
她脑海里此刻只浮现出这三个字。
天台上风大,许知恩拢了拢西装领口,对面的陆征穿着白衬衫,站得笔直,比初见时还认真。
那双眼睛像盛满了繁星,明亮又深邃。
“你喜欢我什么呢?”许知恩别过脸,胳膊搭在冰冷的栏杆上,“我不是什么好人。”
陆征挑眉:“嗯?”
许知恩嘴角扬起一抹笑,“第二次见你,就把你……”
她忽然凑近他,泛着凉意的唇掠过他颈间的肌肤,擦过他正在跳动的脉搏,声音低如呢喃:“睡了的女人,你觉得会是什么好人吗?”
陆征单手插兜,一手揽住她的腰,手指落在她腰线上。
他在紧张的时候似乎习惯性动手指,就是像跳古典舞一样,不疾不徐地、慢悠悠地隔着西服和婚纱在她腰线上跳动,修长的手指慢慢摩挲过她的腰线,他适时低下头,和许知恩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那我呢?”
许知恩轻佻地应:“嗯?”
“见第二面就和你睡了的男人。”陆征的唇角微勾,和她轻佻的声线不遑多让,“又会是什么好男人?”
许知恩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你和我。”陆征说:“那不是刚刚好吗?”
那双眼睛似是会说话。
他盯着你看的时候,总忍不住让你想伸手抚摸。
许知恩下意识地伸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眼角,他眼都不眨。
两人以这样的姿势站了许久,许知恩有些站不稳的时候晃了一下,身体却被陆征牢牢地抱在怀里。
随后,一阵风起。
陆征缓慢地低下头,他的鼻尖在和许知恩的鼻尖儿相差几毫米的时候轻轻闭上眼,眼睫还在颤动。
许知恩吞咽了下口水,却也闭上了眼睛。
唇齿相碰,今天的风里都夹杂着甜味。
许知恩的伴娘服下摆随风轻轻摇曳,跟着风的方向冲向陆征。
白纱包裹着西裤,黑白色交叠。
许知恩的手探向陆征的脊背,隔着衬衫,她也能感受到少年灼热的体温,一根根肋骨摸下去,手掌停在他的腰间。
这吻逐渐旖旎。
连风都绕过他们拥抱的身影,将他们裹进温暖里。
直到许知恩快要呼吸不上来。
大概人在大脑空白时是会忘记技巧的。
以往许知恩刻意勾着陆征接吻的时候,她会轻轻地、慢慢地、循序渐进地换气、换方向,会做到游刃有余,但今天陆征那句话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她一时之间什么都忘了,接吻时全凭本能,于是一吻结束,她的脸涨得通红,鼻尖儿都冒了热汗。
陆征亦然。
他的唇在和许知恩分开的刹那,紧紧抱着许知恩,脑袋搭在她脑袋上,急速地喘气。
和风交换呼吸。
良久,两人的情绪才平复了一些。
“噼啪——”
一声短促又尖锐的声音传来,许知恩下意识想挣脱陆征,但陆征大概怕她会跑,把她抱得紧紧的,许知恩无奈,只能回头看。
穿着伴娘服的方疏尴尬地摆手:“内个……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边说一边往后退,“你们……你们继续。”
说话间背已经撞到了墙壁,撞得她倒吸一口冷气,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不过她也顾不得管,直接转身飞速跑了下去。
天台上再次恢复寂静。
经历了这么一出,两个人都冷静下来。
起码许知恩的心跳平稳了许多,但陆征忽然凑近她耳垂,温润的舌尖似有若无地掠过她耳际,风一吹都带着凉意。
许知恩的耳朵忽然爆红,带着被炙烤的热意。
她看向陆征,陆征那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她,“许知恩。”
许知恩的脑袋里是一片空白的,她此刻不知道该思考些什么。
面前的人、身旁的景、即将发生的事,她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木讷地、缓慢地等待他的下一步。
这一瞬间,她好像重新认识了陆征。
以前的陆征都是温顺地、乖巧地听她的话,或者偶尔温柔地一言不发,他在家里也以沉默居多。
不过会喂猫、会做家务、会接她下班,哪怕她拒绝,他也只是笑笑,不会多说什么,但下一次仍这样做。
如果要用一只动物属性来形容的话,许知恩更偏向是小奶狗或小奶猫。
没有尖牙利爪的温顺型。
但今日他忽然露出了獠牙。
他的牙齿锋利、眼神尖锐,盯着人看的时候,让人格外有压迫感。
许知恩此刻忽然意识到,这是陆征的另一面。
他可以温顺、平和、谦恭,也可以锋利、尖锐、步步紧逼。
“许知恩。”陆征再一次喊她的名字,少年音清冷却温柔,“我的心意就是我喜欢你。”
许知恩:“嗯?”
他在她的唇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只是肌肤相触,又极速分开。
许知恩感受到了他唇上的温度,比她一向泛着凉意的唇要温暖得多。
大抵是体质相关,许知恩一年四季都怕冷,而且手脚会冷,偶尔冬天,连唇也是冷的。
她有被他的体温短暂温暖到。
“我喜欢你。”陆征郑重其事地说:“你得知道。”
许知恩那双眼睛仍游离着,这些字分开她都听得懂,连起来好像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陆征继续说:“你可以不做我女朋友、老婆,但你要知道我是喜欢你的,所以你和我在一起,撩拨、挑衅、挑逗,所有的动作在我这里都会有其他的意思。”
“啊?”许知恩反问:“以后我要离你远一点吗?”
“不。”陆征说:“我想过你会不能接受,但我没想过你要拒绝。”
许知恩的理智逐渐回拢,轻佻地笑道:“那我要拒绝呢?”
“你这样的笑不像是要拒绝的意思。”陆征也笑:“如果你要拒绝,那我就扣下结婚证。”
陆征的手指摩挲过她的后腰:“这辈子你要和我离婚,那得伤筋动骨,不得其法。”
许知恩:“……”
她忽然感觉后背发凉。
“这算是威胁吗?”许知恩的舌尖扫过牙齿,和他演起来,语气变得疏离:“陆先生。”
陆征轻笑:“怎么会?”
他坦然地和许知恩对上目光:“我只是让你多一点考虑的时间。”
“考虑什么?”
陆征忽然缄默。
明明话在嘴边,不过是简单的几个字,他却说不出来。
以他现在的条件,不太配说这句话。
虽会感到心酸,但事实如此。
作为一个穷学生,存款为零,没有事业,没有钱,他谈什么恋爱?
谈恋爱……能结婚吗?
陆征第一次感受到了“咸鱼”这两个字的危害。
他就是条只会逃避的“咸鱼”。
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久,到了此刻,话到说到这份上了,他却忽然退缩。
谈什么恋爱啊?
他配吗?
陆征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许知恩挑眉看他:“怎么不说了?”
局势一下子反转过来,刚还步步紧逼宛若战狼的陆征气焰一下子弱了下来,而许知恩笑着质问:“怎么不说?”
陆征手指摩挲过他裤子的中缝,手指都摩擦红了。
良久,他闭了闭眼轻叹口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你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陆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她,“单方面的喜欢。”
许知恩尚在反应,陆征已经转身往下边走。
等许知恩反应过来,他已经走到了楼梯口,许知恩立马喊:“陆征。”
陆征脚步微顿,侧过头,风把他的领口吹起来,那双好看的眼睛半眯着。
许知恩的手扶着栏杆,舌尖勾了勾牙齿,“跟我发展一段双向的关系吧。”
陆征:“嗯?”
许知恩那独属于南方姑娘的迤逦声线夹着风声传来:“我们,谈场恋爱。”
-
陆征在回去的路上遇到被灌了太多酒着急去卫生间的杨与舟,两人皆步履匆匆,忽然撞在一起。
杨与舟捂着被撞疼的肩膀火急火燎地说:“你刚去哪了?找你一起去敬酒都找不到,打电话也不接。”
陆征也揉了下肩膀,但很快松开,“办了点事。”
杨与舟交代:“去喝酒吧,这会儿大家正兴头上呢。”
陆征点头:“知道了。”
“你也不用太实诚,喝半杯就行。”杨与舟说着要走,但在匆忙之中瞟了他一眼,吓了他一跳:“我去,陆征你干什么去了?”
陆征:“嗯?”
“你这儿。”杨与舟指了指他嘴角的位置,“都是口红印。”
陆征:“……”
他的手指抚过杨与舟指的位置,一抹,指尖都是红色。
杨与舟实在憋不住了,在人类的欲望面前,他选择了解决欲望放弃八卦,一边跑一边说:“你洗把脸再进去。”
陆征:“……哦。”
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
手一抖竟然误拍了一张。
照片上的他嘴角处是一整圈口红印,许知恩的口红几乎往他这儿蹭了一半,显得特狰狞。
陆征一边往卫生间走一边发消息给许知恩:【你重新涂个口红。】
许知恩很快回复:【包在椅子上,你一会儿帮我拿过来。】
使唤他很得心应手。
陆征:【好。】
-
吃过饭后,男宾客们大多都喝得面红耳赤,杨与舟那种三杯倒的酒量,敬了两桌酒就去卫生间吐三回,最后还是乔依给找回的场子。
不过婚礼图个热闹,大家也都适可而止。
酒没喝太多,但气氛很顶。
大家天南海北地聊,很快有人喊了声:“新娘要扔捧花啦。”
场内顿时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