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隆安山风景秀美,是一块风水宝地,越往上头地价越贵。唯有山顶这片,是花多少银子都买不下来的,是皇室贵胄才能住的地方。往常苏禧来这里的时候,都是住在半山腰的苏家别院,今日倒是头一回来山顶。
晋王府的别院宽阔,五进五出,后头还带着一个不小的湖泊。此时隆冬腊月,湖面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远远瞧着雾凇沆砀,一片银装素裹。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大姑娘卫歆。二姑娘卫昭昭同晋王爷卫连坤说了一声,去静元庵看望袁氏去了。如今袁氏精神不大正常,时好时坏,身边又只有两个丫鬟,卫昭昭担心她的身体状况,经常瞒着晋王偷偷跑去静元庵看她。
卫昭昭现在是一句话都不与苏禧说了。便是在府里遇见,也远远地就避开了。
苏禧也不觉得有什么,袁氏走了,府上的中馈落到她手里,她每日忙着看账,还要应付卫沨,已经很忙了。便是这回来别院,也不忘带着账册,刚安顿好就叫来了管事,询问别院的开支情况。成亲前殷氏教她看账教了两个月,如今总算派上了用场。
问完别院开支后,苏禧遣退了管事,一边抱着珐琅彩小手炉一边坐在暖塌上,面前放着一本别院去年的账簿。她的风寒还是不见好,头脑晕乎乎的,看得很慢,好半天才见她翻了一页。
卫沨从外面进来时,见她整个小脑袋都快垂在账簿上了,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他心里一软,上前取走账簿扔到一旁,打横抱起她娇娇小小的身子,往屋里走去。
苏禧被他的动作惊醒,揉了揉眼睛,睡意浓浓道:“你干什么?”
卫沨把她放到床上,鼻尖抵着她的眉心,蹭了蹭,心疼道:“都病成这样了,还看什么账本?”
苏禧咕哝一声,眼睛瞌睡得睁不开,“我想早些看完……反正也没有多少了。”
卫沨弯了弯薄唇,低声哄道:“徐管事老成练达,为人公正,已经当了二十年的管事,账本我都看过了,没什么问题。倒是你,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成吗?”
苏禧闭着眼睛,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故意不搭理他。
不多时雪晴端着煎好的药送进屋来,卫沨接过,亲自喂着苏禧喝药。她怕苦,药喂到嘴边了也不肯喝。卫沨拿她没办法,便故技重施,自己先灌一口,再含住她的小嘴,将药送进她的口中。
喂完最后一口药,卫沨含着她的舌尖,轻轻地咬了一下。不让人省心的姑娘,听说他不在家时她便不吃药,偷偷地把药倒了,难怪风寒总好不了。
卫沨正打算喂她吃冬瓜蜜饯,就见这小姑娘扁了扁嘴,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吧嗒吧嗒地哭了起来。她哭得无声无息,只默默地掉泪,模样叫人心酸。
卫沨一怔,以为是方才把她咬疼了,吻着她的唇瓣哄了哄,“宝贝,哭什么?”
苏禧偏头,在枕头上蹭了蹭眼泪,抿着粉唇,不吭声。
卫沨见不得她哭,心揪成一团,将雪晴遣了出去,半躺在床上,搂着她的后背,“嗯,幼幼,为什么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禧埋在他胸口,嘟嘟囔囔道:“难受。”
卫沨顺着问:“为何难受?”
也不知是不是生病了,人就容易变得脆弱。苏禧想起前几日傅少昀那件事,心里头一直憋着一口气,目下终于找到发泄口。她边哭边控诉道:“你不信任我。”
卫沨用拇指拭去她的眼泪,她哭得凶,不一会儿小脸便挂满了泪痕。他问道:“我怎么不信任你了?”
苏禧眼睫毛湿漉漉的,像下过雨后的落羽杉。“我说了跟少昀表哥没什么……你不相信,还那样对我。”说着哽咽了一下,许是委屈,泪水流得更厉害了,“我讨厌你。”
卫沨婆娑她的眼睛,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因着这件事,她已经气了好几天了,不肯吃药,不肯好好与他说话,也不肯让他亲近。他承认,那次是他做得过分了,事后他给她上药的时候,见她那娇处红红肿肿,可怜兮兮,一看便是被欺负得好惨。
可她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她提起傅少昀的时候,与别人都不一样,她亲近他,信任他。何况他们又是青梅竹马,自幼一块长大,那份情谊是自己怎么也比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