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的第一顿饭之后,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什么仪式一般,方言兄妹整个的融入到了这个家里,每天一早起来,就开始跟着肖海涛折腾,今儿忙乎搬东西,明儿学着种菜,后天收拾屋子洗衣服,没有一天是空闲的,三个孩子基本上将老肖家里的活计都分担出去了七成。
别误会啊,这不是老肖把孩子当包身工在用,而是这几日里,老肖基本都不在家,前头不是说了嘛,为了能减少周边山民们来家里的可能,老肖那是一门心思开始玩送货上门的贴心服务。
陆家兄弟眼红老肖的弓箭很久了,住的又近便,自然是第一个去的,不单是带着弓箭,老肖难得当一次贴心人。自然是日常可能缺的都没落下,什么盐啊,油啊,针头线脑啊,连着旧衣裳也带上了几套。
你还别说,这东西竟是没有一件是没用的,这让陆老大感动的,就差没有拉着老肖磕头拜把子了。唯有一个问题实在是不能回避,很让人尴尬,那就是钱,这么多东西,加上前几日的粮食,这算算,实在不是比小钱,一时半刻的可真心拿不出来,要是赊欠,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这一来,原本直爽的好像一个肠子通到底的汉子,愣是别扭的开始打着弯的说话了。
“老肖啊,前几日,我拿了你6石陈粮,那就是1800文,没错吧,还有今儿这些,100文的雪盐,3斤豆油45文,针线这些琐碎东西20文,还有这旧衣裳150文,若是在加上这8两的弓箭,这样一算,老肖,10两又115文的总账。没错吧?”
“没错,就是这个数字,陆老大,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儿就说,吞吞吐吐的,真是墨迹。”
“行吧,我这反正也没脸了,还遮掩个啥!还不如痛快些,老肖啊,事儿是这样的,这粮食的事儿呢,你也知道,我这里自家只留了2石,剩下的都送到其他亲戚家了,都是困难户,本就是为了冬日救命送的粮食,这一时半会儿的想要把粮食钱收回来,真是没什么可能,我自己这里呢,手里也没几个钱,原本想着这几日想法子寻了大伙儿去深山走一趟,好歹能给个大半,不至于为难了你,不想今儿你又送了这些来,特别是弓箭,这东西比我家所有的家当都值钱,实在是没钱买,可你都拿来了,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再拿回去,那也舍不得,有了这好公工具,咱们山民才能多点收入,哪里能放过!所以,这事儿。。。”
话说到这里,老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不就是前不凑手,东西想留下,想问问能不能先欠着呗,这事儿他一早就已经有了预料,怎么可能不同意?甚至还指望着这些个人能因为欠钱对自家不好意思,从而对自家避忌一二呢!
当然话不能说的太直,也不能太不当回事儿,分寸拿捏上还是要注意的额,不然赊账说不得就赊出矛盾来了,所以老肖想了想,这才微微带着几分小心的扯了扯嘴角,对着陆家兄弟说道:
“这事儿你不说我心里大致也有数,咱们各家若是情况好,随手能拿出个十两八两的,还能在这儿住着?日子还能过得这么难?我这次带着这些过来,一开始就没想过立马能收钱回去,反正你这一家子都在这儿住着呢,我也不怕你跑了对吧!至于这一次,能给多少就给多少,至于剩下的,以后给就是了。对了,还有个事儿,我先说前头,若是你们有心,有好药材,像是灵芝,山参的,用来抵充,就是稍微晚些也不打紧,毕竟这东西更难得些。你说咋样?”
还能咋样?陆家老大那是满脸的笑,眼睛都能笑的没了踪影,可见老肖说的建议他有多高兴了。边上陆家老二,还有躲在厨房正烧热水,准备上热白开的陆家媳妇,都一个个眉眼舒缓了起来。
“老肖啊,你仁义啊,我们家这是夫福气来了,开始转运了,居然遇上你这么个敞亮人,有了这一遭不说旁的,咱们这几家这个冬天是不用操心有老人孩子饿死了,至于药材,你放心,我去寻摸,这秋冬日山里还能寻寻的,要是有就给你送来。”
“你用不着这么着急,这会儿正是山里皮毛最值钱的时候,还是这事儿要紧,不用那么刻意,再一个这山里到了冬日大雪封山的,这会儿也该赶紧的修修屋子了,不然万一雪大了压着屋顶可怎么好,这么一算,你这活计可不少,时间也紧的很。反正明年开春前,估计是没什么花钱的事儿,你先顾着自己吧,这银钱什么的,明年夏天前凑上就成。”
给出这么一个宽泛的还账时间,老肖差点就成了这兄弟两个的大恩人。看看他们的屋子,小小的院子里,总计八间的泥草房子,近半的屋顶已经要换草了,还有两间屋子的墙壁有了裂缝,正是需要修补的时候,可不是活计不少嘛,前阵子他们一家子为了冬粮全力以赴,将这些个事儿都放到了脑后,这会儿粮食都齐备了,自然这个也放上了日程,若是没有老肖送弓箭这么一出,只怕这几日就该开始收拾了。
“老肖啊,你这人,真是。。。成,我陆老大就厚脸皮一回,欠账了,对了,,这里有1两又115文,我总不能让你空着手回去,虽然少是少了些,好歹也算是收了点本钱回去,剩下的9两,我尽力入夏前凑出来。我还真是不信了,就凭着我们兄弟的本事,加上新添的好弓箭,还能挣不来这些银子。对了,家里还有些两只野鸡,还是活的,你也拿走,算是我给的利钱。”
两只野鸡不过是60文,价格不高,可这却是陆家老大特意寻来的活物,只为了能多养上一段时间,留到过年的时候做大菜走礼的。可这会儿他哪里还顾得上那么遥远的事儿,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回敬老肖的这份情谊,自然是立马就拿了出来,好让老肖回家多点的东西。
老肖一看,这被剪了翅膀,耷拉着脑袋的野鸡,眼睛一闪,笑呵呵的说道:
“这可真不错,正好放着入冬后能吃口鲜肉,陆老大,没想到啊,你这小点子还真是不少,连带着我也得了便宜,这样的利钱比银子实惠多了,就是拼着被套上放利钱的帽子,我也要拿回去。对了,陆老大,说正紧的,开春后若是可能,你帮我也弄几个活的野鸡,让我也好在家养上几只,给我家那小子弄点鸡蛋吃。都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家那小子如今正是什么都能往肚子里塞的时候,凡是能吃的,那是多点是点。”
说好了银钱的事儿,老肖对着陆家兄弟越发的不客气了,什么利钱,什么帮忙,那是张口就来,你还别说啊,他这样一来,那陆家兄弟反而越发的心安起来,少了刚开始说起赊欠时的忐忑和尴尬。
这样的诡异转变其实说起来也容易理解,谁让说利息什么的,老肖用的似乎兄弟间打趣的口吻呢,再加上让他们帮忙说的那么坦然直接,让陆家兄弟感觉自家和老肖之间的这几次往来,帮扶,那就是相互帮助,互通有无而已,这原本的欠债人和债权人的尴尬等级就开始模糊起来,自然人也不那么的别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