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乐坊临街的两层小楼只是一个门面,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一条游廊做连接,东边是歌,西边是乐器,中间的大堂,一个穿粉红色舞衣的舞姬仿若碧水中长出的粉荷,窈窕美丽,正在起舞。
馨乐坊的主事姓,叫柳无心,梳一个坠马髻,发上簪一朵艳丽的红色大花,穿橘黄色绸缎宫衣,大大的袖子垂到长长的裙摆之上,修长柔荑,执一鸟雀团扇。袅袅娜娜来到华淑琪身边,柳大娘精明的眼睛上下一番打量,笑容在酒缸里浸过了似的,浓烈醉人。
“这位小姐,是要学歌、学演奏,或是学跳舞——?”
“噢,唔——”华淑琪很是生涩,嗫嚅了一阵,说实话:“我……找人!”
柳大娘眼珠转着,莞尔:“我们这里,会有小姐要找的人?”轻轻拈起华淑琪的手,好像结交多年的熟人:“还是先跟着我,到处看一看。”
华淑琪无法抵挡这样的热情,乖顺跟在后面。
先到大堂,柳无心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笑着介绍:“这儿是习舞的地方。我们有东西南北各色舞蹈,技艺成熟之舞姬三十余人。无论是官家宴席,还是大户人家重要排场,需要歌舞的,都可以用上。”欲去东西,先垂询,“小姐喜欢听国乐,还是小雅?”
华淑琪摇摇头,表示不懂。
柳无心“哦”了一声,似有所悟,展颜笑道:“若爱国乐,那就去西院。西院有各种乐器,诸如琴笙箫笛钟鼓锣钹,还有二胡、古筝、箜篌等等,一起合奏,绝对可成上邦乐,用于庙堂宫廷,也不遑多让。”
“若是要听小雅呢?”
“小雅么?”柳无心的眼睛上一眼,下一眼,又打量她一回:“那么,就来东院吧。”前面引路,华淑琪跟在她后面走。
游廊弯弯曲曲一直延伸到东院里面,两名穿青衣的女子门口守着,看到柳无心来,齐声称呼:“大娘。”
柳无心描绘得细细长长的眼睛,眼梢各瞄她们一眼。华淑琪只顾瞧这一路上的好精致,迈入东院当中,更是为其中景致惊叹。这儿正屋两进,抱厦前面左右有八间,如果后面和前面一样,那么,总数就足足有十六间。第一进的天井就修成了园林,亭台精致,池沼澄清,花朵娇艳,树影迷离。
“好美啊!”华淑琪赞出声。
柳无心笑得很有深意:“我们这儿,本就是福地。”
一队着绿色纱衣的少女从眼前走过去,柳无心看了看华淑琪,“这位小姐,我还没请教贵姓。”
“噢,我姓华。”
“华山的华?”
“是啊。”
“你觉得这些女孩子如何?”柳无心向那对绿衣少女指了指。
华淑琪还没听出对方话中有话,只是点头。柳无心招招手,绿衣少女后面跟着的青衣女子叫了一声:“都站住。”绿衣少女一起转身,看到柳无心,低眉顺目,齐声称呼:“大娘!”
“新学的小雅,都有什么名目?”柳无心问得颇为傲然。
一名绿衣少女说:“有《红梅妆》,还有《贺新郎》。”
柳无心点了点头,说:“那就在这儿唱一次。”转目华淑琪,瞧她连《红梅妆》以及《贺新郎》的意思似乎都不太明白,更加深了之前对她的看法,笑容不失,加以解释:“这是歌词的词牌,红梅妆五字成句,三句转为七字,再两句,共计字数二十有九,为上阕。下阕七字开头,两句转五字,共十五字结束。贺新郎又名金缕曲,出名的有‘睡起流莺语。掩青苔、房栊向晚,乱红无数。吹尽残花无人见,惟有垂杨自舞。’”说到这里,她就自顾唱起,鸟雀团扇持于手中起舞,神态非常妩媚,歌声则倍加婉转:“渐暖霭、初回轻暑。宝扇重寻明月影,暗尘侵、尚有乘鸾女。惊旧恨,遽如许——”
那对绿衣少女在押送她们的青衣女子暗示下,散开队伍,一边仿柳大娘摆弄着舞姿,一边启口清唱:“江南梦断横江渚。浪黏天、葡萄涨绿,半空烟雨。无限楼前沧波意,谁采萍花寄取。但怅望、兰舟容与。万里云帆何时到,送孤鸿、目断千山阻。谁为我,唱金缕。”
华淑琪毫不知道危险已然逼近,傻傻的,只觉得歌声非常好听。柳大娘已经停止舞唱,满眼只是绿影拂动,少女的唱功远不及柳无心,可是,胜在歌喉娇嫩,好似新燕齐鸣。
柳无心站在华淑琪身边说:“小姐觉得怎么样?”
华淑琪愣愣道:“嗯,好!”
“那你,想不想留下?”
“唔,很不错。”
“那么——”柳无心又拉起华淑琪的手,两名青衣女子往这边靠过来。